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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北风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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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阿桑走了两天一夜才到领月城,此时领月城正值傍晚,远远便可以看见城中心的楼宇人来人往,周围火光通明,还不时有马车与骆驼沿着城中主路往那楼宇行去。

雁灵跃至主路,一路踩着屋顶跟着其中一个大车队,那车队有整整十辆香木马车,后边还跟着十六峰载货的骆驼,这在西肃也是难得一见的富庶。

雁灵跳至一个小巷中,随手抛出一块小石子吸引走随从的注意力,然后一个侧身翻滚,趁机扒在其中一辆马车之下。

动作之快,可谓一气呵成。

这支车队如雁灵所料,缓缓驶入了城中心的拍卖所,大抵是因为阵仗过大的缘故,守卫也不敢多加阻拦,在收了车队主人送上的小半袋金币后,把守拍卖所大门的将领大手一挥,放他们进门。

马车驶入拍卖所后,雁灵瞥见一个暗角,她找准时机轻松落地,侧身一翻闪入暗处。

雁灵是个非常谨慎的人,自始至终,随车的侍从都未曾发现她,然而在她潜入暗处时,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角,一双锐利细长的眸子将雁灵的身形捕捉其中。

拍卖所里点着无数明灯,火烛投过花色璀璨的琉璃罩,散发出有些迷离的光。雁灵抱着无间,从房顶的天窗往下看去。

偌大的拍卖台上,此时只放了一个玉盒,由于隔着很远,雁灵只能用分辨拍卖师唇语的方式来零星拼出有关这个玉盒的信息。

“这西肃可真是藏宝之地啊。”

下方忽得传来一个清晰可闻的、男子的声音,雁灵垂眼一看,只见二楼的看台席座上坐着两个锦袍男子,从雁灵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两人的背影。

“十一,你说,若我将这顶好的玉骨香带回去赠与凝和妹妹,她会喜欢么?”正在喝酒的紫袍男子问他身边另一人道,“凝和妹妹素来爱香,不知这西肃顶级的香料能不能博她一笑。”

被称作“十一”的玄衣男子淡淡回到:“兄长美意,我代凝和收下了,不过妹妹她向来医者仁心,这般以女子为引研磨出的香料,怕是只会令她不适。”

“为兄开个玩笑罢了,十一也忒较真了。”紫袍男子哈哈一笑,往嘴里丢了颗葡萄,“不过西川可真是个好地方,遍地的美人与黄金,让人流连忘返啊。”

雁灵听着他们的话,立刻警惕起来。他们说话的语调与方式像中州人,但具体是中州哪个国家,雁灵并不清楚。

最后,这盒玉骨香还是被紫袍男子高价买了下来,名为十一的男子问他时,他却只道想将这玉骨香送给母亲。

玉骨香售出后,接连又上了几件物品,无一不是好货。

过了半个时辰,拍卖台终于摆上了一对月刀。那月刀刀柄由陨铁所制,雕着一对双头风蛇,自柄首盘旋至刀盘处,银白弯刃锋芒森寒,从中溢出一股凶气,实在是一副好刀。

雁灵正思索着该怎么得到这对月刀时,便听见下方名为十一的男子喊了价。

“想不到十一喜欢这般物件。”紫袍男子打趣十一道。

“兄长多虑了,妹妹曾提起过想要习武,我见这刀构造特别,似乎轻盈小巧,便想带回去赠她做个生辰礼。”十一老老实实回到。

紫袍男子猛地来了精神:“你怎得不早说?行了行了,这刀的钱算我账上,所少都作数。”

十一不再吭声。

雁灵听闻他们的话,冷笑一声。

拍卖会在亥时结束,结束后雁灵一路悄悄跟着那两个从中州来的男子出了拍卖场,看着他们上了自己原本来时扒着进来的那辆马车。过了好一会,拍卖场的小厮捧着他们买到的玉骨香和月刀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赤着玉足、纱衣半掩的舞娘。

紫袍男子掀开帘子,看见两个美人战战兢兢的模样,立刻来了兴致,他下车随手丢了几片金叶子给拍卖场的小厮,搂着两个舞娘上了另一辆马车。而月刀和玉骨香则被送入十一所在的马车。

雁灵照着来时的模样,扒在他们的车底随着他们出了拍卖所。

这个时辰领月城城门早已落锁,他们自然也不会选在这时候出城,雁灵跟着他们到了领月城内一家酒馆,在暗中看着他们上了二楼的房阁。

这个酒馆除了他们没有别人,雁灵猜测应该是已经被他们盘了下来。

西肃大多的建筑都是两层、三层式,一层屋内墙面高处开小窗,顶层则是开天窗,这样在风沙来袭时,可以很好地抵御。

雁灵沿着外边的围墙爬上房顶,从平屋顶的天窗窥探屋内的情况。

一片香雾弥漫里,雁灵只能隐约透过纱幔看见先前那名紫袍男子和两个美人滚作一堆,肆虐的笑声与呻吟交织,又夹杂着细弱的呜咽。片刻之后,一声尖利骇人的惨叫声响起,接着,其中一个美人被丢出帐外。

她的手脚被拧成了十分不自然的姿势,雁灵只一眼便知道她已经筋骨寸断。

“神……神啊……”

她眼眶中凝着泪花,愣愣地看着天窗外的月亮,嘴中呢喃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雁灵看见这一幕,不自觉地紧握了拳头,杀心暴起。

中州来的人,却敢在她脚下的这片土地上,侮辱、残杀她的同胞姐妹。

她紧了紧手中的无间,从天窗翻了进去,然后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接着,她避开烛光,敛了呼吸,沿着墙面一路往床榻靠过去。

无间出鞘半寸,寒光凛凛。

就在雁灵将要隔着纱幔一刀刺穿帐中男人时,门被猛地推开。

“兄长!小心刺客!”

十一持剑而入,一剑挑开雁灵的无间。

帐中人闻言,立刻抓起床头的轻弩,掀开纱幔。彼时,雁灵已经和十一缠斗在一块了,这十一很是厉害,手中剑如游龙,与自己打得几乎不相上下。她一边抵挡十一的攻击,一边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纱幔后边的情况,只见床榻里边的那个美人脑袋以诡异的弧度偏向一边,也已经断了呼吸。

雁灵心头一紧。

她左手手腕翻转,腕上袖箭射出一排冷光,朝着十一飞去。趁着这个间隙,她转身脚尖一点墙角,径直朝着床榻方向杀去。见她冲过来,男人也不躲,他抬起手中轻弩,三支锐利的弩箭对着雁灵的脸爆射而去。

雁灵将无间一横,挡住其中两支弩箭,眼瞧着漏了一支,她便侧过身子向后仰,那最后一支弩箭几乎是贴着她的额头擦过的,弩箭的锐气带出几滴朱花,将她的斗篷兜帽射破。

斗篷之下的绯色长发倾泻而出,像是从幽暗里凛然盛放开的花朵。

两个男人都有一瞬的失神,帐边的男人先回过神来,他一声低吼,伸手扣住雁灵的右手腕。雁灵神色一凛,将右手的无间丢至左手,朝着那男人一挥,但这一刀又被十一拦了下来。

楼下听闻了动静的守卫与伙计也都赶了上来,眼见着人越来越多,雁灵飞出一脚踢在十一的胸口上,将他踢出几步之外,然后用脚尖勾起打斗中掉在地上的烛台,朝着身后控制住她的男人飞去。

那烛台狠狠插进男人的手臂中,他闷哼一声吃痛地放开了雁灵,雁灵一松开钳制,见着十一又朝她过来,便闪身一躲,顺便给了他一记扫腿,然后踩着他的背翻身跳出天窗,像一只敏捷的猫。

雁灵擦了擦从额头上流到眼睛里的血,从屋顶的这个天窗闪身到隔壁的另一个天窗,然后跳了进去。

这个与隔壁相邻的屋便是十一住的,雁灵一眼便看见桌上摆着的月刀和香盒。

隔壁房间的侍卫与侍从为了追她,已经借着长梯陆陆续续从天窗爬上屋顶,大约是中州房阁不曾有天窗的缘故,他们显得笨手笨脚。

听着外边的动静,雁灵冷笑一声,接着她揽过桌上的两样东西,光明正大地从房间正门走了出去。

因着大多数人都拥去了先前的房间,楼梯和一楼只有两三个驻守的侍卫,他们见着雁灵出来,刚准备拔刀,雁灵便一脚将他们的刀送回刀鞘,然后用月刀的刀柄打晕了他们。

等到十一和那些侍卫从二楼追下来时,雁灵已经扬长而去了。

大概是从未受过这种屈辱,那被雁灵用烛台刺伤手臂的男人捂着流着血的伤口,踢开身边手忙脚乱要替他处理伤口的随行医师,神色阴翳的可怕,十一抱着剑坐在地上,忍痛将先前打斗中被雁灵拧脱臼的指节掰了回去。

男人本想说十一些什么,但看那副冷汗涔涔的模样,且先前还救了他,便把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去,哪怕把这西肃翻一个遍,也要把那女人给我抓回来!”他阴沉的咆哮声回荡在西肃寂静的黑夜里。

十一抬头看着天窗外,他知道,今夜又是个不眠之夜。

阿桑坐在熔炉的黑暗处,默默看着出口的方向。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暖白,这是第一次,他如此希望黎明不要到来。

再等等,再等一等——他如此安慰自己道。

眼瞧着朝阳缓缓升起,那个他所期盼的熟悉身影终于出现在熔炉入口。

“阿丽!”他丢开行囊,跌跌撞撞地跑上前猛地拥抱住她。他抬起头,借着微弱的光看清雁灵额头上的伤以及满身鲜血后,他忍不住低声惊叫道,“阿丽,你怎么受伤了?”

“没事。”

雁灵将手中的月刀塞到他怀里,径直走到行囊边上,取出另一套干净的长袍,仿若无人一般地开始褪下身上沾满血的衣裳。阿桑先是一愣,在看见雁灵倾洒而下的绯色长发交覆在雪白肩颈时,他的脸蹭得一下通红,于是他赶忙背过身去,不敢再想刚才那幅画面。

“阿桑。”雁灵唤他道,“走吧,赶紧离开这里。”

阿桑回头,便看见雁灵已经背上行囊往洞窟里走去了。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月刀,随后赶忙跟了上去。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出去。

途中,雁灵从地下暗河掬了些水,将脸上的血污清理干净。当时男人手持的那种弩箭爆发力极强,又不偏不倚对准了她的脑袋,若不是无间在手,她必要当场毙命。

这一回想,便又想到了那两个可怜的舞娘。

在很早之前,舞娘是西肃美丽的象征,她们面容娇媚,身佩饰品与彩绸,旋转间如同一道惊影飞鸿。然而在王族与贵族权利的压榨下,舞娘逐渐成了交易的工具,美貌的少女被掠夺,调教成讨好贵族或赠与他国的物品,她们身上叮当碰撞的饰品与层层叠叠的彩绸,最终成了一道枷锁、一捆缚绳,从此囚禁了她们一生。

那两个被送出的舞娘,也不过十五、六岁,当雁灵从天窗望见她时,她看见了她眼眶中绝望的泪水,以及无法安息的灵魂。

雁灵脚步一顿,抿了抿嘴,眼中的怒意仿佛一簇燃烧的火焰。

“阿丽?”

“没事,走吧。”雁灵道。

从领月城到魍魉岩的路十分难走,大量的流沙坑,遍地可见的、风蛇与沙蝎的巢穴,导致这一片成了西肃讳莫如深的禁地。而对于雁灵来说,这里却是最安全的地方。

当那座笼罩在紫色雾气中的翠色山谷缓缓进入他们视野时,阿桑知道,所谓的魍魉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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