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客厅静极了，大家敛声屏气地盯着姚娟娟，仿佛害怕一个沉重的呼吸就会打断眼前这位神奇女子的回忆。姚娟娟那投向大家的眼神慢慢变得柔和，然后茫然。那茫然的眼睛似乎透过眼前的人儿，看到了过去……

在上古之时，三界互通，人是三界中力量弱最的一界。

人们逢年过节都要上交祭品，祈求鬼神庇护，在各路鬼神的压迫中，人们苦不堪言。于是人界领袖思齐带领族人密谋反抗鬼神之力。利用鬼神之间的间隙，挑拨鬼神大战，神鬼千军万马在洪荒之地开战，一战下来，不分胜负，死伤惨重。鬼神都退回各自的界域休养生息。而人界却迎来了重大转机。

于是思齐成为了人界的英雄，有些传说，还把他当做人界的始祖。但是蛮山族人的领地是离三界文明最遥远的，不仅如此，这块土地还被崇山峻岭包围，形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蛮山族民风淳朴，历届族长都敦厚务实，族人也都安分守己，安居乐业。这片宁静，当然是少不了山神大人的庇护。山神大人调用灵石的力量为族人支起一片罗帐，使得这块土地在众神鬼眼中隐去，让人们免去一众鬼神的骚扰。春天，族人能轻易躲过雷神伏牺的雷鼓威胁；夏天，族人们不必担心玄鸟一族的九日；秋天，在山神的庇护下丰收连连；冬天，雪神总能眷顾蛮山这片土地，瑞雪总能让来年的土地更肥沃。

蛮山族靠着山神大人的庇护，发展壮大，创造了属于自己的璀璨文明。族人们对山神大神的力量与慈悲是满怀敬畏的。每一年献给山神大人的祭品都是族人们心甘情愿献上去的。当然，祭品除了一般牲畜以外，还有人！只是能作为祭品献给山神的人，都会感到无比光荣与骄傲。我，就是当年那个由蛮山族长族长亲自挑选，在全族女子中脱颖而出，献给山神大人的山女。

作为献祭的山女，能服侍山神大人，我感到无比自豪。我知道，我将要代表全族人，全心全意侍奉山神，我的身，我的心都是纯洁无暇的，我将要全部忠诚于山神大人。

当仪式结束，祭司领着族人们陆续离开，我独自一人躺在鲜花筑成的祭台上时，未知的一切让我紧张害怕，但是我又骄傲又兴奋地期待我的新任务。我闭着眼睛静静地等着山神大人的到来，林间的一丝动静都会引来我我无限遐想。枯叶随风飞起的刷刷声，枝头鸟儿引伴的啼叫声，兔子窜进草窝的嗖嗖声……我能一一辨别出来。我感到投进林子的阳光慢慢变细，变淡，黄昏要到来了！这时候，我听见远处传来了悠扬的歌声……清脆的嗓音在那轻快的调子的回旋，整个林子被歌声着上了快乐的色调。

歌声近了，再近了，仿佛把我整个人都包裹着，我感到身体从没有这般轻松愉悦过，仿佛心里一丝一毫的恐惧、失落、伤心、难过，都被这歌声抽去，整个心儿只剩舒畅愉悦。

突然，歌声停了。一股茉莉花香夹杂着柏木淡淡的香气飘入鼻尖。

“这是给我的祭礼吗？”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猛然睁开眼睛，却见到世上最美的画面。

一位妙龄少女，双手交叠，歪头趴在布满鲜花的祭坛上。桃花般娇嫩的脸颊上嵌着一双晶莹透彻的眼睛，眼波流动，自生媚态。乌黑亮泽的长发装饰着点点茉莉花，晚风轻扬，发丝随柔光飘动。

“山神大人！”我猛地坐起身来，在祭坛上给她行了一个跪礼。

“哈，你是山女？长得真美！”她一边打量着我，一边感叹说“啊，原来又过了五十年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山神大人。

五十年一次的山女祭，让我和山神大人结了缘。

每一天清晨，我们会离开柏树建造的小屋，在山巅迎接第一缕阳光。山神大人会把七彩灵石捧于手心，让它沐浴在云霞透出的柔光中，轻轻地和它说这悄悄话，也许是念着咒语。我就在旁安静地等待仪式结束，为山神大人献上含着露珠的茉莉花，让她一天都沐浴在茉莉淡雅的花香中。

我有时会追随山神大人的脚步，漫步在森林里，修复森林各处异状；有时会陪伴山神大人在柏树小屋里聆听灵石传来的山间异响；有时会独自呆在柏树小屋，等待山神大人修仙回来……每一天，我都是虔心侍奉，用芳草装点柏树屋子，用鲜花缝缀华袍，用山珍烹调美食……

年华就随这日复一日恬淡的日子流逝。

一天，一个人突然闯进山神大人布下的结界，把仇恨的血气染上蛮山族的领地。

这个人就是人界领袖思齐的后裔——东陵君。

东陵君的到来，也许是上天给完美的山神大人最残酷的考验。

姚娟娟柔和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一股无法宣泄的情感似乎要从那双回望过往的眼中喷薄而出。

“娟娟，我们今天先说到这里吧。”楚天打断了娟娟的话。“我们不要带着有色眼镜去看东陵君和山神。也许，先请晓晓为我们讲一讲蛮山语的《山神传》再做定论。”

“我也很好奇今天流传下来的《山神传》会是怎样的面貌。”姚娟娟嘴角上扬，轻蔑地说道。

“娟娟，可我这三脚猫功夫不知道行不行啊！”

“只要你们帮我把音读出来，我就能懂。我所在的那个年代，蛮山语的大祭司与山神大人交流的文字，只有祭祀和山神大人才会写这种文字。经历千万年，祭祀代代相传的《山神传》也许早已面目全非了。”

“是啊，高老师说过，随着人类中原人的力量的壮大，蛮山族不仅失去了领地，文明也被大陆文明同化了，现在最可悲的是最后懂得蛮山语的人也去世了，蛮山文明终于要走向了灭绝。”我悲恸地说道。

“而这种文明至今还是不被重视的文明。我恢复记忆之后，也是查阅了大量信息，才找到关于蛮山族的蛛丝马迹。费了好大劲才找到高老师写的《山神传》介绍，这当中的故事和我经历的并不完全一样，我需要知道更多细节。”姚娟娟恳切地望向了我。

我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我知道有关《山神传》的资料很难找，因为当年高老师也只是出于兴趣研究这一文明学术界对蛮山族的关注度并不高，而且意见不统一。很多人认为蛮山族就是千万年前的一个少数部落，所谓的文字也就是一些器物装饰符号。只有高老师坚持认为这是一种语言，并且花时间精力坚持研究，当年高老师的研究手稿，就是以老师的名望，想联系出版社出版都很费劲。

我们那一年那一年选修课课堂资料虽说是高老师他自己精心准备的研究手稿，也都是我们学生自费印刷的。而那一年也是高老师唯一一次开设蛮山语的课程，因为关注的人实在太少了。

当年我不是潜心要学这门语言的，也因为看不到这门语言的研究前景，自然学得比较马虎。但资料还是有认真研读的，笔记也记了不少。只是现在要找回这本老师整理的《山神传》的确不太容易。

“娟娟，说实话，基本的情节，我还记得，但是高老师收集的资料就不一定找到了。况且高老师是从许多古文物纹饰中恢复的这本《山神传》并不是整本，就连标题也是老师加上去的。当年老师说了，也许当年应是《山鬼传》而非《山神传》呢！”

姚娟娟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想知道我所不知道的后来，山神大人发生了什么，我就是想知道后来的人有没有在历史堆中发现这里面的阴谋。我就是想知道真相！”姚娟娟越说越激动。

我点了点头，向姚娟娟表示我的理解。并答应她，我会回家认真仔细找找当年的资料。

临别的时候，楚天微笑地对我说：“你的责任很重大呢，高老师住院之后，他的手稿估计也不翼而飞了。他的办公室和家都因不同的意外，走火了！”

我心头一紧，突然毛骨悚然，芒刺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