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不少都是商场上摸爬滚打的生意人,自然也是有不少和余家有冲突的,在众人沉默之际,自然也是有不少人也认出来了此时在堂前惹人厌的身影。
“什么鬼,说到底也不过是余家的下人,狗仗人势!”
“嘘,小声点,那余家和方家有着姻亲关系的,你这么讲你不要命了?”
那人愤愤地夹起了一筷子蒸茄子,填到了嘴里,平复了一下自己刚刚过于激动的心情。
陶岚岚听见这话,连脸上最基本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既然阁下口口声声说我居心叵测,我看这事不如直接禀报陛下,由陛下来定夺如何?”
中年男子嘲笑出声来:“你不过一介商籍,别说是见到陛下,你就是见到我家主子都难,您要是真能叫过来圣上,从今往后,我余后恭名字倒过来写!”
陶岚岚眨了眨眼,鼻子里飘出了轻飘飘的哼声:“先不论圣上的事情,你言语间瞧不起商籍,可我偏偏记得,余家不也是商贾吗?无非是巨贾罢了,难不成在大家都不知道的时候,余家成了士族?”
酒楼里听到的人有人没忍住,此起彼伏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
余后恭平日里借着主家的权势作威作福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等气,尤其是这小丫头片子竟然拿他说过的话来堵他。
他面红耳赤,骂道:“说到底你不过也是叫不来圣上,转移话题罢了,小门小户的伎俩,我看也上不得什么台面!”
平日里看不惯余家的,此时抓到机会也没忍住刺了两句:“你哪儿来的脸说人家小门小户,怎么,你在人家家里当了这么多年的狗,你也觉得自己是人了不成?”
余后恭脸色霎时间如同打翻的颜料盘一样五彩缤纷,最后他只能就着前面抓到的那一点错谬,重复说道:“余家如何和你无关,我们本来说的也是你一介商贾,想要见到陛下简直是痴心妄想。”
“什么痴心妄想?”沉冷的声音再次从门口传来。
余后恭不知来人,下意识便说道:“自然是见到陛下这件事,是这放大话的贱蹄子痴心妄想。”
这话骂人可是真的脏。
在场众人几乎是瞬间便鸦雀无声起来,随后,酒楼里爆发出了一阵嘈杂。
余后恭显然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话到底有多不妥。
他脸色有些发白,一双眼睛却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
陶岚岚看着他转动的双眼,厌恶从心底油然而生。
戆洌躲在门外,听见这话握紧了手里的刀,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想要拔刀而出直接砍掉眼前的人。
方仪听见这话,脸色更是阴沉得都能滴出水。
“嘴巴没用,就去捐给需要的人,你不想要你嘴里的这根舌头,我也不介意替你割下来。”
陶岚岚眼眶微转,看着方仪和贺逡携手而入,眨了眨眼,随后躬身道:“恭迎陛下圣驾,恭迎宜妃娘娘,陛下万岁,娘娘千岁。”
余后恭脸色一下子白了下来,他回头看去,只见一对年轻的男女从外面款款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和一个高个子的女人。
说实话,这番话其实有些不伦不类,但是陶岚岚并不清楚面对皇帝亲临的情况摆出什么姿态比较合适。
不过至少没犯什么忌讳。
方仪暗中点了点头,站在方仪身后,被迫以妃子姿态出行的贺逡倒是还记得陶岚岚,自然也是点了点头。
诸位关注点都在场上四人身上,自然也是发现了两位的小动作。
余后恭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把柄一般,大笑起来:“你以为你找几个人来扮演陛下和娘娘就能躲过了?你做什么梦?我告诉你,等我把这事情告到上面,你……”
方仪冷笑一声:“我看该被割掉舌头的是你,有眼无珠。”
陶岚岚的酒楼虽然是才开起来没多久,但是经中也有不少能上朝,品级却不高的官员,这些人就有人曾经直面过圣言。
“……陛下万岁,陛下为何会私自出宫来这里,这实在于礼不合……”
一道苍老年迈的声音响起,方仪听见了之后,就是浑身一机灵。
老天爷,为什么御史中丞这个老古板居然在酒楼里吃饭,他这人不是恨不得一块钱掰成两半花的人吗,怎么会来酒楼吃饭呢?
余后恭虽然没见过皇帝,但是和余家打过交道的御史中丞还是认得的。
听见御史中丞的话,他脸色唰的一下白了下来,两股战战,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说前面那些话的时候是真的没想到陶岚岚和皇帝居然是真的见过面真的认识。
他张了张嘴,嘴唇颤着,说不出一个字而来,到最后竟然整个人突然脱力倒在了地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方仪有些嫌恶地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来人,把人运到余家门口去,我倒是不知道,如今连做善事都要被打压了,朝廷什么时候出的规矩,不让下面的人办慈幼堂?”
酒楼内鸦雀无声,一直到余后恭彻底被搬远了,酒楼里才重新活泛起来。
一时间,高呼万岁的,陛下万安的声音不绝于耳。
方仪不为所动,看着陶岚岚说道:“要不是宜妃在宫里跟我提了一嘴看你,我倒是不知道陶老板有这样的济世救民之心。”
“听闻陶老板也是刚小有资产,便想着散才自建慈幼堂,我看倒是比那些只会在朝堂上吃空晌的蠹虫好多了。如今一看,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装水印的贺逡也隐隐约约从方仪的举动里察觉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看向方仪。
陶岚岚不动声色,只是低头笑道:“不敢当,不过是曾经受过流离失所的苦,所以也想帮一帮别人……”
方仪爽朗笑了起来:“可世上又有多少人就真觉得平白就高人一等,别说是向下伸出援助之手,怕是刚有点成就,就想着摆脱百姓之列,以此为耻。”
“我看着,你倒是不忘初心。”
陶岚岚听出来了方仪恐怕是要用她这件事情当筏子。
她看着方仪,也不介意,甚至想要为她的造势再添一把火,再吹一场东风,她恨不得这把火烧得更透彻一些。
“陛下,民女能有如今,多亏了宜妃娘娘当时救我于水火,否则的话,如今的我不过是一具骸骨,如今看来,多亏了陛下和娘娘,否则能如何有民女的今日!”
“民女无以为报,只是知道一些……事情,若是陛下和娘娘方便,不妨今日下榻陋舍,臣女一一讲给二位听。”
……
余家门口,只见被扔回去的余后恭躺了一会儿,随后鬼鬼祟祟地张开眼,又趁着夜色溜了进去。
没过多久,余宅中就出来了一辆外表低调的马车,只是仔细看去,还有隐隐的金线在其中暗自生辉。
马车随着马儿的奔跑,颠落出细细碎碎的悦耳铃声,交织出一场紧迫的音乐。
玄武街,方府北偏门。
余成恩灵活地跳下马车,递上拜帖,焦急地等在门外。
没过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余成恩像是液体一样,飞快流入门内,赶往方启的书房。
月色给路边的竹林镀上了一层青银色的光辉,竹影落在地上,婆娑着吞噬了本来并不明亮的光辉。
书房内,方启坐在主位,看着匆匆忙忙从外赶进来的余成恩,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口气:“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余成恩叠声应下,随后说道:“姐夫,今日我派人去那酒楼,发现那陶岚岚竟然是和皇帝和方仪熟识的……”
方启心中有些不满:“你来就是说这件事的?前些日子方仪从方任手下抢过来这人,还让方任把人奴籍放出来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你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儿?”
余成恩抹了抹汗:“这事情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居然……最关键的是,今日的事情居然闹到了皇帝面前……”
方启睁开了双眼,眉头紧皱:“闹到皇帝面前?”
余成恩点头,把余后恭先前跟他的又讲给了方启。
方启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直接拿起桌上的砚台砸了下去:“废物,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余成恩知道这时候方启正生气,自然是讷讷不言。
方启随后有想到了什么,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语调低沉缓慢:“近日来,陛下对方仪荣宠更胜于从前,我看陛下的意思,竟也有让方仪摄政的想法……”
余成恩听到这话,眼睛里闪过一丝光华。
然而紧接着,他就听到方启说道:“但是,方仪如今依旧抗拒和方家接触,甚至言语间和方家有彻底决裂的意思,再加上近日来,陛下对方家出手实在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余成恩猛地抬起头:“姐夫,可……”
方启摇了摇头:“是时候放弃方仪这条路了,咱们时间不多,三姑娘和方仪长得有几分相似,我看倒是合适送进宫去……”
余成恩大脑有些空白,余家对方启的最大作用,无非就是方仪这个和余家血脉相连的助力,如今方仪要被放弃,余家和其他在方启手底下做事的人还有什么区别?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余成恩就想好了之后的路。
他声音有些颤抖,说道:“姐夫,还有一件事,余后恭说,在最后出来的时候,他好像看到门口一个女子,很像是当时任家找的那个女子!”
方启敲打着扶手的手指一顿,睁开双眼:“你去联系任家,事情做得干净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