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家人生病,想打听一下咱们这医馆药铺往哪走?”林泽察觉小哥对官府的事讳莫忌深,便将话题转回自己本来想问的。
小哥见林泽很上道,神情放松了些,“客人您要是不差钱顺着这条路一直走,约莫百步,有个济世堂药铺,坐堂大夫是我们这顶有名的。另外小点的有周家药铺、济康药铺都还行,价钱也实惠。”
林泽一边挑蘑菇干和木耳干,他包袱里没有能装的麻袋,往这摊子看了看,“好,我记下了。大哥,三文钱一斤是吗?”
“对对,您买多少?”小哥乐呵呵,这买卖总算见着要开张了。
“我各买一斤,你这有东西能装吗?”林泽刚才没见到合适的袋子。
小哥早有准备似的从身后抽出一个还挺大的麻袋,“一文钱。这个都是自家老娘搓麻编的。”
林泽接过来扯了扯,还可以,挺结实,“行。”
蘑菇干、木耳干外加一个麻袋七文,林泽买了不少。现在特殊时候,这些干货一是轻,路上带着不难。二是粮食不够吃的情况下加进去一块煮,饱腹感比单纯多加水会强。
“大哥咱们这粮价怎么样?我想买点旧粮。”林泽一边数钱一边问道。
小哥不好直接盯着人拿钱就帮着把麻袋的袋口打个结,“我前些日子听说粗面七文。哎,现在什么都贵,猪肉都涨到二十五文一斤,家里娃儿过生日,咬咬牙就割几两便宜点的瘦肉回去包个饺子,算是难得开心一回。”
“是啊,现在世道艰难,祝大哥今儿大卖!”林泽将七文钱放小哥手上,诚心祝愿道。
小哥连忙一个个把钱摸过,确认是铜板这才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谢谢您吉言。”
林泽拎着麻袋回到村里人等他的地方,先跟大伙小声说刚才街上见到的事。
“泽哥儿,我们也瞧见了...”石头爹林郁强瓮声瓮气地朝林泽凑近说,眼里都是惊异。
林泽见族人也不是干等的,应该是趁机也打听了一番,大伙心里有数那他就放心些。
“那咱们先去药铺,大伙都小心点。”林郁盛道。乌什县怪异,但他们必须要进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路上又跟人打听,最后交叉对比决定去周家药铺看病。
乌什县治安严得出奇,但林泽还是发现不少客商都是外地来的,这里对粮食、油盐等物资有特别大的需求,好像外地商人运多少来都不够似的。
“盛大哥,药铺到了。”林郁生提醒道。后面一路上小心跟着的族人们见前头停下来,纷纷将自己的板车往路边树下推去。
林郁盛抬头打量这家位于小巷里的药铺,黄泥砖墙,青瓦为顶,一面旧旌旗飘扬在墙上写着‘药’字。看见这面旌旗,来人便晓得这个铺面是干什么的。
人不算多,往来的大都是衣衫破旧的平头百姓,林郁盛道,“咱们留两人在这看着东西,其他人帮忙把受伤的几人扶起来。”
村里人虽说有点小矛盾,但进城后见到的东西让大家紧紧抱团,都不用林郁盛开口就主动帮忙。
林泽跟着一起进去,药铺不算大,长长的柜台将外人和铺面自己人隔开,三面墙都是到顶的药材格子。
看屋里的摆件和货柜,这家药铺开的时日相当久,好些都包了一层浆似的。在柜台东北角有个进出口,是通往后院的。屋里弥漫着浓郁的中药味,光线不算好,柜上放算盘的地方还有一盏油灯。
掌柜在给一个客人拿药,见他们一群人进来,心知是大生意来了,连忙朝后院喊人。
“几位要看什么?”掌柜的麻利把三包药给刚才的客人,从柜台后出来,笑脸相迎。
林郁生与林郁盛对视一眼,向前一步交涉道,“我们有几人要看一看,劳烦安排安排。”
掌柜连忙做出请的手势,连同后院出来的少年一同在前面带路,“我爹是坐馆大夫在后堂问诊,你们请。”
林泽一行人跟着来到后院,院里周围摆着许多木架子,上头都晾晒着各种药材。
一个六旬清瘦的老者坐在屋檐下,面前有一张桌子,对面还有两张椅子。
“各位请,哪位要看的?”掌柜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那边少年已经扶着老者过来。
林家村人连忙将五个伤员扶到屋檐下的长凳上,等大夫一一看诊。
在老大夫看病时林泽几人便跟着掌柜到外间买药。主要是风寒、外伤这几样常见的,其中买得最多的不是林泽家,而是三叔公。
“生弟,你们这得不少银钱。”林郁盛看着柜台上那一堆药包。
“有些是五叔要的。”林郁生解释道,五叔家不进城,需要买的几样东西都托他一块带回去。
掌柜将所有人要的都包好,拉过算盘,将油灯点亮,噼里啪啦打算盘。其他族人买的不多,三两包就结算清楚。
到林泽家时,掌柜道,“承您惠顾,一共一百六十二文,收您整数一百六十文。”
林郁盛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块小碎银放到柜台前。
掌柜的拿过来仔仔细细在油灯下看了好一会,才拿出戥子称银子,双方一起看过确认银子的重量,算盘声响起,“找您五十文。”
林郁盛早已经在心里算一遍,等掌柜拨弄完算盘,从抽屉数出五十文钱。
林泽不经意看见那串铜钱,眼前闪过一丝讶异,没出声,等他爹接过铜板林泽凑过去佯装帮忙拿药包。
“爹,能给我几文钱吗?”林泽小声道,他心里有点想法,要上手看看这些铜钱。
林郁盛走到一边好似在核对银钱数量,将其中五枚放到林泽手里。父子俩抬眼对视,皆是露出惊愕的目光。
林郁盛的手轻触怀里的信件,那是他和老爷子一同写的。里面详细说明了柳头县发生的事,请乌什县县令告知上峰,柳头县被外敌占领,不知道下一个沦陷的地方是哪里。请务必禀报朝廷,收复失土。
林泽背着人从腰间小布袋里拿出一枚自己原来的铜钱,再对比掌柜的找给他们的。
太新了!
铜钱流通间一般很难见到这种还透着光的,这个成色的铜钱比流通久的那些更值钱,而且它的重量个头都与林泽手里的旧钱相差无几。
这样的铜钱掌柜随随便便就拿出来换给他们,说明乌什县已经流通许久,见怪不怪。
若是数量少的话,手里有这些铜钱的人肯定不大愿意拿出来,自己留着赞多些,拿去融掉做成一些首饰器具更显身份和珍贵。
“盛大哥,他们在这还得一些功夫,咱们要不先去买别的东西,回头接上他们一块走?”林郁强走过来低声商量道。
其实是村里另一部分人觉得在这一块等实在浪费时间,他们想赶紧买完东西离开这个有些沉闷的县城。
恰逢这时候掌柜找散钱给林郁生,“掌柜的,你们这铜板可真新,我拿着可舍不得换出去了。”
药铺掌柜目光往那一串铜板上略过仍是笑呵呵的,手头的动作也没什么不自然,“我一开始也舍不得花,如今小半年过去大伙都习惯了。”
林郁生是个直爽的性子,当着面就检查铜板,“我瞧瞧。”
“您可放心都是足称的,我们这管得严不敢弄虚作假。”掌柜笑道,也不恼,甚至把戥子借给林郁生,让他更放心。
林泽听完这话便走过去搭腔道,“走路上小偷小摸的人都不会有吗?”
“您可安心,若是有这样的事,只管去县衙上报,咱们这做买卖都不能缺斤少两的。”店掌柜摆手,从柜台往外走引大伙进后院。
林泽点头,林爹带着几人去后面跟看病的人说一声,他们剩下的拿起东西往门外走。
药铺小巷出来,大街对面是间酒楼,按照林泽的猜测,那层层屋舍里怕不是还有点别的服务。
“泽哥儿咱不看那个。”林郁强干巴巴地扭开脸,没好意思往那门口拉扯在一起的男男女女瞅一眼。
作为长辈又不能看着族里最有出息的小子走错路。
林泽不是看美女,露点脖颈、肩膀的程度他一点触动没有,毕竟现代网上手机点开短视频,擦边的简直看不过来。
林泽是看那几个喝得醉醺醺、走路打摆的人,互相勾肩搭背走在路上,嘴里骂骂咧咧。
一直到他们消失的街角,期间几人还对骂、推搡,都没见官差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