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个倒霉蛋,对于这一事实,我向来有着过分清晰的认知。
所以对于接下来的事,我也丝毫不感到意外。
“莱娜达,你被解雇了!”
随着被按下的门把,我灵活地往边上一躲。
从推开的门里飞出一叠打印纸,我看着它们如预料所见那般被丢出个不太完美的抛物线,可惜地摇摇头,好歹都是自己辛辛苦苦编出来的。
“你写得都是什么东西!?”老板看见原本应该被砸中的人躲开,似乎更生气了。
“你被解雇了!”
我环顾老板办公室内,不知何时已经收拾得比之前才来半天就跑路的实习生还干净,破产就破产,非要嘴硬说解雇。
“莱娜达,你什么意思?”
老板是个中年秃头男人,大约是早秃让他的自尊心分外敏感,在看见我摇头时,他的某根神经直接被拨动。
“可惜失去了这么好的工作而已。”我真诚道:“老板我这里还有张之前拍到的照片,你需要吗?”
这是我能为报社做的最后贡献了。
“要什么要,快点滚!”
“好嘞。”
于是我直接被赶出办公楼,现在正蹲在路边买热狗吃。
“你这是什么纸?”摊贩看见我用来裹热狗的纸,表情奇异。
“哦,是我老板的照片。”
2、
感谢老板,在被解雇后仍为我提供了一丝帮助,比如吃热狗不因为酱料弄脏手。
我之前说可惜失去了这么好的工作不是瞎说。
我是真的舍不得。
毕竟很少有工作能让人四处随便拍照,还每月发钱的。
我是一个八卦记者,专门负责为刚刚倒闭的那份报纸的八卦板块供稿。
那是我最喜欢的板块,不仅能锻炼文笔和说瞎话的能力,更重要的是,可以拍摄大量人像照片。
这实际上和我自身奇怪的能力脱不开关系,我有一定几率能够在照片中看见一件与被拍摄者有关的事,不论是过去还是将来发生的。
所以老板今天没能砸中我。
我看了眼手里已经被酱料糊了满脸的老板照片,嫌弃地起身转移到街角,掏出个打火机把它烧了。
我没有什么可以通过烧照片诅咒他人的能力,我只是单纯觉得这样很酷。
但是被辞退以后我希望有。
3
强调一遍,我也不知道我的能力哪里来的,毕竟我父母都是普通人。
应该是...吧?
不过在哥谭这个鬼地方,发生什么事都不是很奇怪。
并且再次强调,我不能通过照片诅咒别人。
所以也不可能因为诅咒他人反噬自身!
我看着面前被锁住的门,屈起手指有气无力地敲了敲。
和预料中一样,没有人开门,房东收回了我的租住权,同时吞了我为数不多的财产,用以抵租金。
至于吗?不过就是因为报社发不出工资被迫欠了他两个月租金而已。
要是我把素质下降到典型哥谭人的水平...
算了,还是不要这样。
但是我还是撬锁了。
我得把自己的相机拿回来。
至于其他东西...我有点不舍地转悠一圈还是离开了,毕竟本来就没多少家当。
所以当我出门时候,我只剩一台相机和五美元。
后者是从老板办公室里顺来的。
4
如何用五美元在哥谭成功活下去呢?
如果我立刻去找工作,收到工资也是下个月的事了,所以起码得用这五美元活一个月。
我开始为我今晚的落脚地感到担忧。
其实如果我愿意灵活使用我的能力,大概生活会好很多。
但是我不!
比格犬对待感兴趣的事分三步:狗看见,狗想要,狗得到。
可惜我不是狗,我只能分两步:我想要,我看见。
原则上我不会再做其他任何多余的事情,这不仅是为了自身爱好的可持续发展,而且我对那些额外的事没有任何兴趣。
不然我早该被关进阿卡姆了。
......
阿卡姆?
......
对啊!阿卡姆!
我下意识一拍大腿,现下有什么比阿卡姆更合适的暂住地吗?包吃包住还不收费。
我又踌躇满志了。
5
俗话说得好,问题需要一步一步解决,现在这个问题已经出现了:
如何把自己送进阿卡姆?
我看了看还亮着的天空,决定先允许自己开个小差。
比如找自己的同事聊会天。
或许叫同行更加合适。
“嘿莱娜达,今天过得怎么样?”轻快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冒出来,似乎还伴着呼呼的杂音。
“你在做什么?彼得。”我忍不住问道,“扶老奶奶过马路?”
彼得:“哦不,我在送披萨。”
我顿时间肃然起敬,靠自己的劳动赚钱总归比我思考着去哪里混吃等死要好,即使他用蛛丝送餐。
彼得.帕克,不知名高中生,知名纽约好邻居。
我会认识他只是个意外,知道他是蜘蛛侠更是意外。
毕竟人的一生大约有2522880000秒,能从照片中看见的短暂几秒里发现他就是蜘蛛侠,概率实在很低。
但我们确实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认识了。
“你还没说呢,你今天过得怎么样?”彼得又问了一遍。
“还不错。”
也就是同时失去了住所和工作两样东西而已。
我认为这和接下来要提及的事情相比,不值一提。
“你觉得我应该怎样才能进阿卡姆?”
电话中传来彼得惊讶的声音,他似乎没有端稳披萨,我先为那个即将收到外卖的人默哀三秒,希望打开不会收获一幅抽象派油画。
彼得:“你认识的人中有需要精神治疗的吗?”
我:“不。”
彼得:“...你有认识的人进去了吗?”
我:“不。”
彼得:“难道你要去劫狱?”
我听见他的声音骤然拔高,只能继续坚持原本的回答:
“不。”
彼得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
但他接下来就受到了我补上的致命一击:“我打算把自己送进去。”
“什么!?”
我走在街边,听着电话中彼得的声音音量抬高,象征性把电话拿远了一些。
“你你你你的精神出了什么问吗?哦不抱歉我不该这么说,你为什么要进去,莱娜?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只是突然冒出来的念头。”
我意识到让一个高中生为我担忧,似乎并不合适,于是安慰他:“你可以把它当做假设...”
我思考着如何让自己更有说服力,结果毫无预兆地被与我相对而行的家伙撞了一下,于是下意识手一松,攥着的五美元就飘飘忽忽往前飞去。
“哦天哪,我晚点再跟你聊。”
我惊呼,然后迅速挂断电话朝前跑去。
6
我得去把那五美元追回来。
此刻我的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毕竟是我这个倒霉蛋仅存不多的家当之一了。
五美元的纸币随着时有时无的风不停往前翻滚,在每次我即将抓住它之前,它又会加速朝前溜。
就像那牵绳前一刻故意加速的狗。
但它不会因为主人的叫声停下。
我注视着它随风滚到一个人脚下,随后被抬出的脚直接踹进下水道里。
它离开得毫不犹豫。
所以我看着下水道黑洞洞的入口,同样义无反顾地跟了下去。
但是哥谭的下水道很臭。
也很黑。
或许还是全世界最容易出现不明生物和物质的下水道。
我把脚抬起来看了眼,又放下,面无表情地找了块相对干净些的地方蹭了蹭,尽力不去思考那些黏糊糊的物质是什么。
我怕自己吐出来。
真是糟糕的下水道。
说实话我对能够找回那五美元并不抱太多希望,但是没办法,我的家当真不多。
下水道的水并不算深,只是浅浅一层,甚至无法没过脚面,这大概得益于哥谭最近没下雨。
随着我往前走,水声轻微地响起,有节奏,有规律,像是来回晃动的钟摆。
我悄悄停住脚步,那个声音仍然存在。
7
这显然不是正常状况。
理智告诉我应该立刻离开,但是怎么说呢?我还是想看看。
所以我打开了手机手电筒。
如我所见到的,一条尾巴正在水面上来回拨弄,上面密密麻麻的鳞片清晰可见。
因为下水道内亮度骤然提高,尾巴的主人也慢慢转过身,探照灯似的的眼睛盯住我,随即嘴一咧,露出尖锐的牙齿。
是杀手鳄啊啊啊啊啊!
我下意识掉头往回跑,别问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毕竟谁家好人会坐在下水道里用尾巴划水玩啊?!
臭烘烘的家伙不要靠近我啊!我真的支付不起洗衣费了!
至于我的五美元...
我听见后面巨大的脚步声,下意识加快速度。
谁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