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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起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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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浓,街上的人已经渐渐少了。

萧景姝独自走在回山庄的路上,面上带着淡淡的疲倦。

巫婴不在。她被编入了太女卫的“狼”部,夜里要去白日里见过的思远百戏班子周围盯梢。

太女卫分六部,“蛛”掌管诸多情报,“蜂”习百工,“鹰”为暗探,“鹊”司医毒,“狼”部人最多,司守卫之职。

最重要的是“凤”,听闻天盛、乾宁年间朝中只忠心于女帝的女官多出自此部,也是以往太女卫暴露在明面上的人。其余几部的人若要走出暗处入朝堂,也会率先被编入“凤”。

萧景姝以为自己会被编进“鹊”,未曾想却直接被辛随点进了“凤”,其余几个和她一起读了几日书的娘子大多进了“蛛”,还有一个去了“鹰”。

此后,她甚至不用去福寿堂学医了,每日除了读书便是直接跟在辛随身边做事。

在被编进不同六部的诸人入档分开后,她在辛随书桌前跪辞这份差事:“节帅,我并没有能力担得起‘凤’的职责,我只是个普通人。”

辛随却道:“正是因为你这种想法,我才点你进‘凤’。其他的孩子如今会先想起自己是太女卫,只有你先想起自己是个普通人,然后才是太女卫。”

萧景姝有些不懂,却知道自己不能再推辞了,多言惹人疑。

可造化弄人,这一切是何等荒谬,荒谬到她至今犹觉自己在梦中。

今日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萧景姝几乎是拖着步子回到山庄,发现正堂里竟已经燃起灯烛摆了饭。

萧不言坐在方桌一侧,而周武正神色凝重地站在他身边,禀报着剑州韦贵妃的消息。

是了,他们身在剑南,这么快便得知消息也不奇怪。

见她回来,周武很快便退下了。萧景姝默然落座,见桌上摆了三人的碗筷,应当是她、巫婴与萧不言的。

萧景姝丝毫没有用膳的兴致,沉默片刻后终于缓缓问萧不言:“你何时知晓太女卫的?”

见她面上难掩疲惫,萧不言亲手给她倒了杯热茶:“就在你们拿到辛芷荷包的前两日。”

他当时在蜀州以西的邛州查探民情,发觉了辛家二娘三娘入蜀的踪迹,跟了一程,听到她们言谈间提及回蜀州正是为了重启太女卫之事。

所以才兵行险招,让恰巧掺和进来的萧景姝二人拉下了水。

“您这次可赚大了,君侯。”萧景姝的嗓音里听不出情绪,“也不知为何,辛节帅颇为看重我,我日后直接跟在她身边做事了,您要剑南的消息简直如探囊取物。”

辛随点她的时候,她几乎都要怀疑是自己卫氏的身份暴露了,不然怎会得如此优待?

不过暂时没有这个可能。

“你表现颇佳,这也不算奇怪。”她没发脾气,萧不言反而将心提得更高,轻声试探:“剑州……”

萧景姝只道:“副使辛渡亲赴剑州了。”

其实萧不言有很多想问的,可最终只道,“我明日也会启程去剑州。”

仿佛有一根针刺透了难言的麻木与疲倦,萧景姝的声音听起来终于有了些情绪:“君侯也觉得韦蕴尚在人世么?那君侯觉得她果真育有一皇女么?”

“我直觉她活着,不过被扔入皇陵时是否有孕还要去查当年太医院的脉案。”萧不言道,“先帝南下时为解众怒,却还顾念旧情,因此未杀了贵妃,只将她活着关进了皇陵。待到于金陵定都后再开皇陵去寻,只得一副腐烂的尸骨。倘若有人精通皇陵机关,的确可能早早将贵妃救了出去。”

萧景姝讽刺一笑:“旧情?若真有什么情,哪里会任由世人攻讦其为祸国妖妃?她一个根本不是自愿进宫的女子,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

若阿娘当年没有进宫该多好啊!没进宫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磨难,也不会有自己,更不会有那么那么多的人因为自己的生父是先帝饵恨自己,甚至包括自己的生身母亲。

血缘,当真是这世间最不可割舍的东西。

前几日她告知“宁芳菲”这个名字时,萧不言就已经推测出了许多东西。他以为她初入太女卫,知晓了当年先帝宫变时的些许内幕,又乍闻韦贵……韦蕴之事,同为女子物伤其类,所以此刻忍不住落了泪。

于是他安抚道:“我总不会让你落到那番境地的。”

——可她未出生时就身在那般境地里了,甚至如今逃脱的希望更黯淡了。

萧景姝擦去了眼角的泪,终于转头看向了萧不言。

其实如果没有萧不言,她们仍可能在花了节帅府的银子后被查到,因为没有路引户籍被暗中注意,而后在剑州之事事发后被严加看管发现端倪。

无论他有没有推她们一把,她们都没有在这滩浑水中脱身的可能。最初的最初就是她自大了,竟然以为自己真能玩一出灯下黑的把戏。

还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还要继续逃么,她能逃得掉么?

——即便真逃去了别的地方,她真的能好好过日子么?

萧景姝竭力从萧不言的神色中寻找着答案。他到底不是泥塑木雕,虽不显,但神情仍有细微改变,半是安抚半是……困惑?

他困惑什么?

困惑自己今日回来居然没有和他发太大的脾气!毕竟在他的视角里,太女卫之类的事是他半逼着她们去趟的!自己一身反骨又没大没小,最爱在遇到麻烦事后回来拿他撒气了!

桌上的饭菜彰显着他安抚甚至是讨好的用心,顷刻之间,萧景姝已经决定了接下来要唱一场什么样的戏。

手边尽是些杯盏碗筷,实在不适合动用,唯有腰间挂着个装了香茅、艾叶的四角香囊。萧景姝将香囊扯了下来,掷在了萧不言身上:“走罢!最好直接从剑州回西北去!待你走后我与阿婴也不在这里待着了!”

萧不言抬手抓住了砸向自己胸前的香囊,竟生出一股“终于来了”的感觉。

如今整个剑南戒严,他北上去剑州尚且忧心泄露行踪,她又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这是一句气话,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萧不言以往总觉得说气话毫无意义,不过此刻却觉得倘若说几句话便能让人撒撒气心里好受一些也不错,至少比刚才闷着的模样看着顺眼。

若她一直是刚才那样,他都要害怕她哪日递给他一杯茶毒死他了。

萧不言想了想,把脖颈上的哨子摘了下来放到桌上:“鹰哨给你,长吹会引来信鹰,再多吹一会儿会有暗哨赶过来。”

有些怕她挤兑一句为何在蜀州有暗哨还要用她,萧不言又添了一句:“安插在蜀州的也就两个人,轻易不动用,你若要用记得避着人。若有什么要紧事便传信给我。”

话虽如此,萧不言又忧心她摸不清什么时候最要紧:“罢了,你还是每隔五日……每隔三日给我传一封信,做了什么都事无巨细写下来。”

萧景姝身上散发着冲天的怨气:“这些天本就忙碌,我连埙还没学会吹,你还要给我找事做!有什么可写的,没空!”

萧不言仿佛没听见后半句,耐心道:“我回来教你吹便是。”

重点难道是这个么?重点是她不想写什么信!

萧景姝又想砸他了。荷包里装了银子不能随便扔,她撸下了手腕上的五色丝,团成一团砸过去。

轻飘飘的一团丝线,连挡都不用挡,黏在了衣袍上都没感觉。萧景姝见他一派淡定自若,指着房门怒道:“滚出去!”

“乌皎。”萧不言第一次喊她这个不知真假的名字,声音难辨喜怒,“我不是没有脾气的人——你听话些,后头按时给我传信,我便不计较你方才砸人了。”

这么多次,他算是看明白了,一味顺着她的脾性她迟早要踩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必要时候还是要摆摆架子。

萧景姝闻言,知晓到了该示弱的时候,眼眶倏地红了:“我都没有用杯子砸你,算什么砸?”

萧不言依旧强撑着架子:“没有用晚膳你便赶我出去,不过分么?”

“那你吃好了!”萧景姝猛地站了起来,“反正我没有胃口,三个人的份,你全吃了好了!”

她快步走出正堂房门,在门口又转过了身:“院子便算了,以后未经允许,君侯还是不要随意进我们的屋子,即便是正堂也不行!”

萧不言眼睁睁看着她走出房门,而后听见东侧卧房的门“哐”一声被关上了。

桌上佳肴色香俱全,他却提不起动筷的兴致了,焦坐片刻后还是出了正堂,走到了她的卧房门前。

房门紧闭着,一侧的窗户却关得不严实,还留着些许缝隙。

萧不言停在窗前,将鹰哨放在了窗台上,低声道:“将剑州的事查清楚我便回来,记得传信。”

又等了片刻,房中依旧只有浅浅呼吸声,没有任何要说话的意思。萧不言叹了口气,将窗子关紧,转身离去了。

萧景姝知晓他已经远去了,绷直的脊背渐渐松了下来。

很好,很好。

自从那夜问起凤凰花后,萧不言仿佛被打开了什么情窍一般,竟然越来越像个人了,而且越来越习惯迁就她了。

眼下自己卫氏的身份没有暴露,自己与阿婴的性命也暂且无忧,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至于阿娘那边……公仪仇想搅的局不止剑南一处,他不会伤及阿娘性命的。

他恨的是卫氏,不是同样因为卫氏吃了苦头的阿娘。

萧景姝闭上眼睛。

阿娘活着还育有皇女的消息定然不可能只在剑南散布开了,金陵定然也有。这天下要乱了,而乱自剑南始。

想来不日后,会有更多人搅和到剑南来,那时候才是他和阿婴浑水摸鱼见机行事的最好时机。

将所有事在心里捋了一遍,疲惫终于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萧景姝栽倒在榻上,蜷缩着抱住自己,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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