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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五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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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段时间,李澍每天的行程都相对固定,读书做题、回顾视频,隔日或去跑步,或去岩壁,有时候夜里作业写不完,便第二天中午去岩壁挂半个小时,再买几个包子或卷饼当作午饭。

只是即使他坐在自习室里,看着书本上的习题,却也时常想起黎晓唱在视频中的讲解。尤其是看着书本的例题和草纸上密密麻麻的推演公式,脑中毫无头绪时,他揉着太阳穴,笔尖在纸上随意乱画,过了片刻,觉得自己似乎画的是攀岩横移练习的路线。

想起她说:“不要单纯追求爬得快、爬得高,每次从一个点到下一个点,都要稳扎稳打,要不断找到更适合自己的、更有效的方法”

李澍反复默念几次,只觉得柳暗花明、豁然开朗。

他何尝不是过于专注于如何将题目解出来,所以更多的时候是在寻找做题的技巧。

然而因为要讲给黎晓唱,面对她无数个为什么,就需要对知识结构有更加深入透彻的了解。

她提出的许多问题,其实答案就暗藏在证明的过程中。

如果自己也能静心下来,在每个环节都多问自己一句为什么,每个概念和定理都能知其然且知其所以然,基础牢固,才可融会贯通。

这是中学时老师也强调过的,只不过那时教学强度和知识密度不似大学,他从未为哪门科目头疼过,也没仔细思考过这些学习方法背后的逻辑。

想通这层,便觉得打通任督二脉,似乎心底的斗志又重新燃烧起来。

日子过得紧锣密鼓起来,但好像也没觉得多疲累,反而每天回到寝室倒头就睡,醒来便觉得又是充实的一天,有许多想做和要做的事儿。变少的,只是发呆和打游戏的时间……周末去了两次网吧,平时也不怎么惦记,生活中也没觉得缺少了什么。

某天傍晚,黎晓唱和几位队友约了去练体能,跑步热身时路过岩壁。

隔着铁丝网,瞥见有人在岩壁上横移,他似乎在尝试一条固定线路,但既定的点位对他而言有些憋屈,长胳膊长腿无处安置。

有一处应当变抓为撑,但对他来说,胳膊肘弯出好大一个角度,无法充分发力。

她侧头看了一会儿。队友凑过来:“哎,那是李澍,来得早哦,是没吃饭?咱们去和他爬会儿?”

黎晓唱本想点头,略一思索,又拦住队友:“算了,我们继续跑步,让他自己琢磨琢磨。”

她多少有些明白小师弟的想法,人多时他明显更加拘谨,反而束手束脚。

众人说说笑笑,沿着湖继续跑圈。

跑出去几步,黎晓唱若有所思,在队尾放缓脚步,又折返到铁丝网前。她歪着头,认真看了几分钟。

李澍背对着她,爬得投入,并不知道有人在注视自己。他在脑海中不断回想视频中的动作要点,试图复刻每一个细节。

但这些点的距离,对他来说,似乎有些……

“有点短,施展不开,是吧?”

那一瞬他以为是出现在自己脑海中,视频里她的解说声,还点了点头,说:“是哦。”

忽然意识到,是真的有人在说话,连忙转身。看见黎晓唱扒着铁丝网,笑眯眯看着他。

她问:“你爬的,是我的教学视频路线吧。”

一瞬间,李澍有被人看穿心思的窘迫,耳朵隐约发热。

“那是女子线,不太适合练动作。”

她依旧扒着铁丝网,李澍挠着头。

黎晓唱“扑哧”一声笑出来:“等我进去和你说,隔着网和看猴儿似的。”

她自己窜上窜下,也不知道谁更猴儿一些?

黎晓唱小跑着,片刻便到了李澍面前:“把胳膊张开。”

她刚已经跑了两三公里,微仰着头站在他侧旁,李澍可以看到她额头微微出汗,刘海贴在上面,脸颊和鼻尖红扑扑的。

她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告诉他张开双臂。这是一个拥抱的姿势吗?李澍一时僵住,不知如何应对。

黎晓唱点了点攀岩墙上一个黄色的碗状大点:“右手抓住它,胳膊张开,我看你左手最远够到哪儿。”

“我看啊,两块板多一些。”黎晓唱又指挥他摆了几个造型,记下大致距离,“好了,下来吧,我想想看。”

她托着腮,看着岩壁思忖片刻,又走上前摸着岩点,琢磨发力角度,每一步都将手脚尽量伸长,还在岩壁上连蹦带跳的,过了几分钟,在刚才的基础上,重新修订出一条新线路来,笑着看向李澍:“这回你再试试呢?”

李澍依言,在岩壁上试爬一段,和脑海中的动作顺序一一对照,果然舒展许多。

“这就对了。”黎晓唱笑,“之前你一伸手就够到下一个点了,哪里还需要侧蹬?反而多了一个动作。”

李澍赧然:“是,我就是想练练基本功。”

“看出来了呀,所以我改动了一下。这些点记住了么?”

李澍点头,在黎晓唱的注视下爬了两遍,她又纠正了一些技术细节。

“好像新人里面没谁像你这么高。”黎晓唱拍拍岩点,“这就是你的专属训练线了。那你好好爬,我练体能去了,回头再检查哦!”

体能训练的队伍又跑了一圈,有人问:“诶,少人了呢?黎晓唱呢?”

“谁知道,去洗手间了吧?”

一个身影从岩壁那边飞奔而来:“来啦来啦!”

祁飞说:“你不是说别打扰李澍么?”

“那也不能看他自己乱爬呀,”她嘻嘻一笑,“再怎么说也是我招的新。”

李澍将这条横移线爬熟练,似乎找到了一些蓄力发力的感觉。隔了两日再试视频中另一条线,学着黎晓唱对线路进行调整,觉得和前几天比自如轻松了许多,不禁连爬了一两个小时,直到小臂肌肉紧张,指尖微痛。

眼看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月,他比期中已经从容许多。

虽然还有一时难以理解的定理,但基础部分已经烂熟于胸,加上给黎晓唱讲过一遍,众多知识点融会贯通,即使遇到不会的题目,也明白自己卡壳卡在什么地方,再不像原来一样,碰运气一般找公式随意套用。

因此也有了足够的信心和勇气,去任课老师的办公室找他答疑。

说起来,在以前十多年的求学过程中,李澍极少找老师答疑——因为他的数理化总是接近满分,难得有他做不出的题目。即使偶尔有,老师稍加点拨,便茅塞顿开。

这是他第一次因为功课和老师同学们长时间地切磋讨论,甚至感受到一些你来我往的智力碰撞的快乐。

而教授们也不是对所有的问题能够立刻给出答案,有时候也会为了他的一个想法而推演论证,最后面对写满公式的几页纸,欣慰地赞许一句:“这个问题问得不错,有想法。”

走出学院办公楼,他翻了翻手头的教材,其中依旧有许多未知,但刚开学时的恐惧感似乎日渐消散。

连黎晓唱都感觉到了他的变化。

二人在自习室答疑到楼管撵人,收拾了书包,向宿舍区边走边聊。

已经是初冬时分,没了树叶的阻挡,主路上隔一段就是一圈路灯暖黄的光晕。

黎晓唱捂着围巾,缩紧脖子,怀中还抱了一摞论文集,两个人继续讨论了其中几处细节。李澍认真阐释,黎晓唱歪头看他,频频点头,笑道:“小澍,你的讲解越来越有条理了。”

“是吗?”他有些赧然,“可能最近看了一些背景资料,有点明白这些研究方法的深层逻辑了吧。”

“嗯,而且,越来越自信了。”

“说起来,也要谢谢师姐。”李澍诚心道,“如果不是你问我,好多基础知识我也是一知半解。”

“哎呀,太客气了,当然是我要谢你啦。”她笑声清脆,“不过的确,每次给别人讲,对自己来说也是深入思考和梳理知识结构的机会。”

说到这儿,她连忙摆手:“我不是要自居有功啊。这是我们寝室的学霸说的……每次我们特别多问题问她,怕耽误她时间,凝凝总是说没关系,自己也正好梳理一下。”

李澍点头:“的确如此。”

“其实有时候我说的话,听起来很有哲理吧……”黎晓唱大言不惭,但又解释道,“多数是凝凝说的,我觉得有道理就记住了。”

李澍莞尔,心想,是啊,讲各种冷笑话大概更接近你的本色。

黎晓唱继续说道:“比如,她用攀岩打过一次比喻,我就觉得,的确很像呢。有的动作就是需要反复练习,有的就是别人能轻易做到我却需要重复几十次上百次……总是需要不断锤炼才能进步。”

李澍说:“我也有感觉,越是遇到难题,就越得把基础打扎实了。攀岩也是,学习也是。”

“对呀。”黎晓唱扬着论文集,几乎手舞足蹈,“有的线路开始的时候会觉得,这怎么是人能爬上去的?有的论文开始会让人觉得,这种天书怎么可能懂?谁知道两个月后……哦,我也还没完全懂……但大概我知道它在说什么了呀!”

李澍感慨:“师姐你真的很喜欢自己的专业吧?所以那么让人头疼的内容,都有决心啃下来。”

“是啊,特别特别喜欢。”黎晓唱抱着论文集,眼中有光,“能去到别人去不到的遥远地方,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壮丽景色,能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虽然好像有很多人在关注动物保护,但和广阔的自然相比,真正从事相关工作的就这点儿人,全国散出去,真的是太少太少了。个人的力量本来就很渺小,如果我再什么都不会……”她轻声叹气,“真的,有时候雄心壮志,有时候又觉得,我到底能做些什么呢?”

李澍看着她眼中的星星一点点暗下去,翕动嘴唇,想说些什么,但又需要时间重新组织语言。

黎晓唱看他也沉默,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牢骚一下。”

“我觉得,师姐是特别厉害的人,又乐观,又有毅力……”李澍缓缓开口,“你也说了,这些已经是研究生的专业内容,现在看不懂不也是正常的么?你可以为了出野外去爬楼锻炼,这些论文,有一天也能慢慢爬完。”

黎晓唱点头:“一定。”

“其实我刚入学的时候,才真的是挺颓的,高中哪经历过做题不会、上课睡觉的事儿……”李澍犹豫片刻,还是讲出来,“那时我觉得自己和这个学校格格不入,觉得老师们说的百分之十的退学率就要轮在我头上,总有一天我要成为专业弃徒……但现在觉得,我好像也没那么废,及格毕业总应该没问题吧?”

黎晓唱笑起来:“那是一定的。在我心中,小澍你可聪明了,真的!特别厉害!我们俩这么用功,下学期怎么也得拿个奖学金吧!”

李澍也笑:“我们都觉得对方厉害,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差的程度半斤八两?”

“也对,哈哈,我们是两个学渣互相安慰,商业互夸。”黎晓唱也笑起来,“不,我们才不是呢,对吧?”

她笑得太欢乐,帽子都晃歪了,快要从头发上滑下去。

暖黄的路灯下,帽子边缘的绒线和发丝都半透明一样,毛茸茸的,让人心里也软软的。

李澍很想伸出手,帮她把帽子戴好。想着想着,小臂微微抬起,蜷缩的指尖想要打开,蠢蠢欲动。

这时,一摞论文“噌”地塞了过来。

她说:“帮我拿一下。”

“哦。”厚厚一摞砸在手中,李澍手一沉。

“哎呀,这个帽子好像有点小。”说话之间,她已经又把帽子戴好,还用力地向下压了压。

抬起头,看见李澍微张着嘴,神色有些僵硬。

“小澍,怎么了?”她晃了晃手指,“我们肯定不是学渣呀,大学生活虽然没有高中那么简单 ,但还是挺快乐的,是不是?”

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但是,真的如她所言,还是挺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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