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不久之前,韩渊为了省力,将许木生输入他体内的能量同维持飞鹰所需的元气衔接在了一处,只需通过他的身体微微流转便行,然而此刻,许木生晕了,他体内剩余的力量消耗完,身下的飞鹰丝毫不给面子地立即便消散,两人脚下一空,直直地掉了下去。
身体失重,四周没有着力点,狂风裹挟着衣袍吹得人凌乱,此刻韩渊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弹指间,便听得扑通一声,身体后背重重摔下,顿时犹如身体裂开般疼痛难忍,下一瞬,突然一股凉意袭来,四周被水流覆盖,水流倒灌之力再将他往下推去。
这感觉太过熟悉,是在江水里泡了十年的感觉。
韩渊厌恶极了这身在水中的感觉,不过却也安心了不少。
掉在水里,至少说明他堂堂百将之首,不至于一重生就立马摔死了!
骂骂咧咧从水中游出来,韩渊四处查看,没能看到许木生的影子,又再次钻入水中,将险些被水呛死、正在水中死命挣扎的许木生捞了上来。
一出水面,许木生呛个不停,人惊懵了,像只小鸭子任由韩渊拎着,韩渊嫌弃地将他丢上岸,怒道:“跟我玩逞强,你差点害死我们两个知不知道?”
许木生对楚先不了解,韩渊却知道,楚先手里有一件神器,叫做司灵。
这件神器由当年的军师子英先生打造,可用来追踪世间一切生灵,无用时会化作扳指戴在楚先手上,使用时只需将被追踪者的鲜血、或是沾有被追踪者遗留的灵力倾入司灵中,那么司灵便会记住被追踪者。
在往后无尽的岁月里,被追踪者胆敢使用半点灵力或是巫术,无论远在天涯海角,司灵都会立马发现被追踪者的位置,从而带着楚先找到被追踪者。
当年,楚先靠着这件神器逮捕了不少敌军将领,他也深受其害。
“此地不宜久留,跟我走。”
韩渊拉着许木生跑。
当时皇宫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楚先却没有出现,这说明当时楚先并不在宫中,甚至不在天临城。
没有办法,他只能赌,赌楚先还没有使用司灵。
大约跑了十来里路,许木生脚下一软,连带着韩渊一起倒了下去,此时天已全黑,周围静悄悄地,并没有其他别的动静。
两人跑了一刻钟,以楚先的速度,若是已动用了司灵,他们估计早被捉住了,看来,楚先现在还并没有发现他们。
韩渊观察了一下四周,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对楚先竟然陷入到一种深深地恐惧之中。
“混账!”他暗暗骂了自己一声,却也松了一口气。
将上衣脱了下来,往许木生身上一甩,伸手指向不远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说道:“看到了吗?去那树下等着,我去捡些柴火来,别乱跑。”
许木生乖乖点头,一点不违抗。
他听话这点,是韩渊此刻最觉得慰藉的一件事了。
韩渊往一片树林中走去,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便抱着一捆柴走了出来。
来到树下,发现许木生靠着树再次晕了过去,脸色更加煞白,嘴唇更是由煞白变成了乌黑。
也不知道是什么季节,这里的水寒凉刺骨,好在没风,否则,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两人难说不会被冻死在这里。
他熟练地在许木生两边搭了两个木架,又迅速架起一个火堆,点火,脱衣,将衣服置于木架上,开始烘烤。
许木生累晕了过去,叫不醒,韩渊深吐出一口气,又去林中找了一些柔软的宽叶来,简单地搭了张床,将许木生扶上去,然后替许木生脱了衣服,将火堆往他那边移了移,看着许木生动了动,有意识地往火堆边靠,这才放下心来。
做完这一切,他也在火堆边坐了下来,稍一放松,一天的累劲便在此刻全一涌而上,瞬间便叫他不再想有片刻动弹。
他今日方才重生,且不说贺丹青这身体孱弱无比,许是先前便有伤,再加上今日使了好几次巫术,贺丹青的身体不比他自己,扛不住巫术的消耗,即便是有许木生一直替他治疗恢复,也是于事无补,几次下来,他也彻底虚脱了。
坐下不久,困意袭来,眼皮越发沉重,再也撑不住,然后便不管不顾地睡了过去。
放在以前,荒郊野外,手无缚鸡之力,又是在逃亡路上,他可不敢倒头就睡,哪怕放血剜肉也要将夜撑过去,但如今都重活一遭了,若还不能舒舒服服地,那还不如死了!
睡吧,这一觉睡得实在舒爽,一夜无梦,安安稳稳。
他已有许多年未曾闭过眼,湘江水底,窒息与寒冷总在他将要闭眼时突然将他逼醒,折磨得人奔溃,那般滋味,真是不知怎么形容,许多时刻,他竟也冒出了不如死了的想法,真是叫人讽刺。
这次睡着,仿佛是无意中想弥补这些年,总有一种舍不得醒的感觉,待睡到心满意足,实在难躺才悠悠醒来。
而此时,已是第二天午后。
昨日点的火还在,上面添了不少新柴,草床上人已不在,衣服早已烘干被盖在了他身上,他拿过穿起,便起身在四周找寻起了许木生的身影。
不用想也知道,许木生会出去找吃的。
果不其然,不远处有面平湖,湖浅摊处,许木生编了根草绳将衣服束好,裤脚撸到大腿根处,弯垂着腰,眼神死死盯着湖水,手里不知从哪弄了根削尖的木头,对准水中看中的目标,猛地刺扎下去。
动作幅度太大,似乎判断也没准确,一棍下去,险些连人一块栽进湖里,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站稳,将木头扎入水中的一端拿出来一看,空空如也。
看其微微皱眉的表情,显然是已失败过无数次,叹了口气,却也不气馁,秉持着屡败屡战的精神,再次全神贯注地往水里看去。
韩渊轻笑一声,喊道:“稚儿!鱼可不是这么捉的。”
许木生捉鱼捉的太全神贯注,突然听见韩渊一声喊,吓得连手中棍子都掉了,差点一屁股跌进水里,好在反应得快,回过神来,连忙拿回棍子转身。
看到韩渊,许木生鱼也不捉了,连忙从水中上来,一路小跑到韩渊面前,在韩渊身前两步远前停住,下意识屈膝要跪,突然看韩渊冷了脸色,立马绷直了腿,转而拱手作揖道:“公子。”
韩渊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说:“看来我的教导颇具成效!”
他又道:“记得,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可轻易下跪,那些什么王公权贵的,百年之后都是一捧土,也不比人高贵,万万不可自轻自贱。”
许木生仰望着韩渊,呆愣着表情点了点头,也不知他究竟听进去没有。
“公子……”
过了一会,许木生要说话,韩渊挥手打断他,说道:“昨日我说,出来之后,你我兄弟相称,从今日起,你叫我大哥,我叫你小弟,虽说你我相识不久,可昨日一遭,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我比你年长,认我做大哥,你不亏。”
“公……”
韩渊盯着许木生,许木生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酝酿许久,才似终于鼓起勇气,将大哥二字喊了出来。
许木生眸光微动,怔怔地仰望着韩渊,道:“大……哥。”
韩渊道:“叫这么小声,谁听得见?”
许木生张着逐渐泛红的眼睛,不知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低下头,用衣袖摸了两把眼泪,调整好情绪,再重新看向韩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