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那纸上写着的字，右眉高挑：“尾庚我这里有倒是有，不过得一物换一物。”
——懿阁。
懿阁？
李顺琼不解，问道：“这是？”
“我要一份去懿阁的名额，若你的瓷器能入选懿阁，便会得到名额，那个名额，我要了。”
“您不是曾任过工掌，那应该入过懿阁吧？为何又要去？”
陈省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声音悠悠传来。
“我只是个前朝工掌，现在的懿阁早已大变样，自然想再去看看。宫内因为之前的身份，老是拐弯抹角地拒绝我去，若是你把这个名额给我，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信你能获此名额，也知晓李家诚信，不如你答应我，我便先将这尾庚送你，日后再履行承诺，可好？”
他讲话倒是温温和和的，看起来颇好商量。
“好！一言为定。”
李顺琼答应得爽快，陈省重新转回身，突然又丢过来一张纸，上面整整齐齐地写着他们方才所交易之事。
陈省眉开眼笑，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那纸说道：“总算没有浪费这张纸，李姑娘，签吧。”
李顺琼盯着那张明显预谋好的一张纸，后退几步打量着陈省，眼中浮上戒备：“你早就知道？”
“刚刚在隔壁找宋息下棋，恰好听见你说有事求我，这不赶紧溜回来回来写了？”陈省终于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懒散劲，抬眼看她，“反悔了？”
李顺琼抿抿嘴，将手中攥着的纸铺平，直刷刷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丢回给陈省：“陈大人，尾庚。”
陈省扭头走到一旁的水缸中，水面尽是小绿萍，他伸手穿萍入水，从缸底掏上来一铁盒。
他将铁盒递给李顺琼：“这尾庚难得，我这也不多，就这些了。”
“陈大人，不知我可否有与这尾庚的生长之地的秘密交换的东西？”李顺琼眼睛亮起，打开铁盒往里瞅了一眼。
陈省瞥了她一眼，唇角微微翘起：“倒还真有。”
“不过交换的东西可就大了。李姑娘，听说你去了澜支洞一趟。我要澜支洞的地图，你可有？”
李顺琼一顿，她是去了澜支洞，可未来得及探完便急着回京，并没有完整的澜支洞地图，这样也只能等李管事回来才能绘制出来了。
陈省瞧着她陡然变僵的神色，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愿给便走罢。”
“并非我不想，”李顺琼摇头，走到陈省面前坦诚道，“我提前从澜支洞出来，现在还没有完整地图。待我家管事从澜支洞回来后，我定将地图给您，连同里面需解的机关。”
陈省眼睛一眯，紧盯着李顺琼似要寻出个真假，久久才道：“行，待你将地图给我的那日，我便说出尾庚生长之地。”
“尾庚极难寻得，我当年也是寻了足足八年多才寻到。李姑娘，这笔买卖你也算不得亏。”陈省补上一句。
“我自然不亏，”李顺琼勾唇，“还是要感谢陈大人肯告诉我。”
陈省哈哈大笑，拍掌道：“甚好！我可就等着你那份地图了！”
“不对，”他拍到一半，突然犹豫起来，迟疑地望着李顺琼，“在我去之前，你李家莫不会将那里搬空了吧？”
“不会。您若缺了什么，也可在我这看不是么？”李顺琼指着桌案上的笔墨纸砚，作势要写，“字据为凭。”
陈省挥袖一挡，遮住了桌上的东西，眼神瞟向别处，另一只手却向门口摆去：“既已说信你，便也不用什么字据。我已乏了，你先回吧。”
眼神飘忽，指尖微颤，臂膀僵硬。
这陈省大抵是在桌上的那纸里藏了什么不想让别人看见。
李顺琼点点头，一双眼睛弯得温柔良善，只有细细看着，才能在眼尾嘴角处觅得一丝探究。
“陈大人好好歇息。”
她道了一句，看着陈省未动，便没再继续好奇，转身径直离开了店。
李顺琼还记挂着回李家一趟，若燕家执意生事，昭宁侯府是护不了也不会护的。
燕家势大，昭宁侯若要正面护住李家难免要伤及自身。本身便是利益交换，谁又想做这亏本买卖。
她在街上朝李家疾走着，身后的马车内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呼唤声。
“阿姐！阿姐！”
李顺琼停住脚，转身向那马车望去。
马车停下了李顺琼身边，帘子早已掀开，李如憬的脑袋从车窗钻出来，激动道：“阿姐，你是要回家么？”
“回去看看你们。”李顺琼朝她走近一步笑道。
李如憬一听，赶紧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不待李顺琼说什么便拉着她的手将她扯上马车：“那你跟我一起回去？”
“你都将我拉上来了，还问我？”李顺琼笑着抬手去揪她的脸，“送给你的东西可还喜欢？”
“当然喜欢！我还从没见过西域的宝贝，二哥说你给我的比他的还好，语气酸溜溜的，我瞧着就是他羡慕我，问他时嘴上还逞能，等阿姐跟我一道回去后还要让他羡慕一番，谁让他整日遵着阿父的命令看着我念书，好生严厉……”
李如憬嘴上说个不停，待将家中事情说了个大半后陡然间神色一转蹙眉抓住李顺琼的手：“阿姐，你这次回来，还要走么？”
李顺琼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还得一段时间。”
“还要？”李如憬神色失落下来，“阿姐别累着了。”
马车稳稳停下，外面的小厮朝里喊着：“小姐，到了。”
李如憬拉着李顺琼的手一起下了马车，在踏入李府大门的刹那，李顺琼发间的索生铃突然发出沉闷的响声，远不似往日空灵轻盈。
她心跳骤空，猛然停下脚步望身后望去，只瞅见行人三两，一路空荡。
李如憬扯了扯她的衣袖，奇怪道：“怎么了？”
李顺琼回过头来，闭了闭眼，又道：“只是觉得风突然大了些，有些冷。”
“那快些进去，”李如憬抬头望了眼天色，低声道，“近来阿父身子也没见好，风寒愈加严重，这几天也都在念叨着阿姐。”
李顺琼心头一紧，抓起李如憬的手问：“怎么还严重了？我回京时见他不是还好好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