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跟她从25层一直到30层后，我才深刻地感受到大厂的办公效率有多快，从早上九点开始，几乎人手一杯咖啡，不是忙着开会就是忙着对接，要不键盘就敲得噼里啪啦，眼睛好像被502粘在了屏幕上。

和华美一比，森森凌好像都成了幼儿园级别。

我问Tina，“一般来说都几点下班呢？”

Tina神色冷峻地看了我一眼，“如果你关心这个的话，或许不太跟得上我们的节奏呢。”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难道大家都住在公司吗？”

Tina噎了一下，高傲地别过脑袋，“正常六点下班，九点以后打车可以走企业滴滴，另外晚餐也可以刷工卡，不计费。”

我不免感叹一声，“看来还是要996了。”

“看你的能力和工作效率，每个人手里的工作无非就是日常工作以及临时工作，如果你完不成自己的任务，加班也是应当的。反之，你想6点走，余总也不会说你什么。”

Tina说完，忽然有些狡黠地微笑起来，“不过余总自己都很少休息，你作为森森凌的派驻助理，眼色总有吧。”

我还没开口，她又道，“要是像刚才那位那么莽撞愚蠢，在这里可是会被吃掉的哦。”

我们一边往30楼余鸿然的办公室走，我们一边说着话，不过到这层后，Tina就不怎么说话了。

我说话的声音也不大，但是我算直肠子，尤其是刚接触的人，习惯有什么说什么。

“你说话怎么这么奇怪？非得带点刺才行？”

Tina微微挑了挑眉，似乎有点意外，不过两秒后她又换上了那副惯常的笑容，“呵呵，这么不明显吗？现在才发现，好在不算太晚。”

余鸿然的办公室近在咫尺，副总经理的铭牌以及挂在了玻璃门上，Tina侧身敲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字。

“进。”

“余总，人带来了。”

“嗯。”

余鸿然今天穿了身酒红色西装，头发扎成了较低的丸子，妆容衬得眉眼更加锋利。

她冲着沙发一甩笔尖，“坐。”

我坐下后，Tina捧着桌边的一叠文件夹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上下走完一圈了吧？”余鸿然把笔盖扣上，注视着我。

被这样有着压迫感的眼神盯着，即使其中并不包含恶意和审视，也有种莫名的压力。

我点点头，“嗯，Tina带着我看了一下各个部门，华美真的很大。”

“感觉如何？Tina应该把我们的情况和你说了，和我一起工作，压力不小，还能适应吗。”

这时候当然不能打退堂鼓，即使我一百个不情愿加班，但——

“完全可以。”我气沉丹田，不慌不忙地说。

“来之前成哥交代过，我也有心理准备。机会是很宝贵的，至于压力也是相当的，这点我会自己处理好。”

余鸿然红唇一抿，脸上绽出一抹微笑。

“你提交的PPT我看过了，虽然有基本的产品意识，但总体还是在运营的视角上。你在森森凌是做用户运营对吗？”

我有一种要面临审判的紧张，就好像考研胡乱写了一段答案交给资深教授评阅一样，不过我并不是随便写的，而是各种调研参考，把能找到的所有资料都找了个遍才交出这份自以为满意的答卷。

“嗯，是的。”

余鸿然了然地看着我，“你不用紧张，我一天就要看至少十份报告，所以对于数据和展现方面的要求要高一些，不过你的这份报告在新人里算不错的了，最起码没有犯低级错误。”

这回轮到我在心里狂流汗了，好在做对了一件事。

“余总，或许能麻烦您给出一些修改意见，我再重新制作一份。”

余鸿然失笑道，“不需要，我让你做这个一个是摸摸底，另一个就是看看你的工作习惯和态度如何。我对身边的人都是一视同仁，Tina在我身边做了十年了，是跟我最久的，她的脾气不算太好，但论职业精神和专业态度绝对是华美最强的，你没事可以和她多聊聊。”

“你的工资还是森森凌那边发，但我个人通常会给身边的人准备一定比例的bonus，能拿多少就看你的能力了。”

“明白。”这就像吊着驴的胡萝卜，即使一时半会吃不到，最起码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存在，干活也有动力了。

不过要是和Tina在一起办公我岂不是总要被她有事没事地扎一下，想到这又有点心烦。

余鸿然说道，“你对森森凌的产品有了解的，但对华美还不太清楚，这方面的专业知识我准备让你去海外业务部学习一下，那边一共三个组，分别负责欧洲大区、东亚大区和北美板块，每个组下面有AB两个小组，代表不同的研发思路。我给你三天时间，这期间你可以自由旁听任何一组的会议和小组讨论，也可以参与进去，提出你的想法。三天之后，还是一份报告，然后选择一组加入进去。”

“余总，我可以申请一周时间吗？三天对我来说……有点紧。”

余鸿然微微点头，爽快地答应，“可以。不过相应的，对你的输出要求也会提高。”

我这一口气还没松下去，又紧了起来。

“海外业务相对来说比较新，文总任命书下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做这个。文总是在美国长大读书的，对海外业务比较熟悉，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也是他，他的工作习惯和国内的领导不太一样，他会开一些他觉得有必要的产研分享会，对于基层的进度也会亲自过问。所以——即使你只是去旁听，也不要掉以轻心，说不定哪天你在楼梯口碰到他，他还要问你的工作进度呢。”

我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好，我一定尽全力去做。”

出了余鸿然办公室，我的心情一点都没有变好，我突然第一次怀念起在森森凌的生活，虽然也没有多快乐，至少知道自己做什么，该怎么做，工作有前任的足迹和方法遵循。

可现在……我感觉到自己头一次面对了走出舒适区的恐慌，好像失去了聊以蔽身的茅草屋，一瞬间就来到了广阔天地的穹庐之中。风猎猎而起，而我连一根挡风的头发都没有，这时候才悲哀地认清自己是个没有实力的秃子的现实。

30楼人不多，余鸿然办公室外面就是Tina的单独办公室，只不过小了很多。

她似乎特意没有关门，看我出来，就喊我进去。

“东西先放这吧，那边的小桌子是你的工区，等到你正式留下了，会拥有自己的工位的。”

我看了看只有Tina一半大小的小桌子，显然是临时搭起来的。不过我在隐隐期待什么？难道人家会莫名其妙地把我当座上宾吗？我又不是客户，相比实力和地位而言，森森凌在华美面前更像是乙方。我就算是乙方中的乙方，乙中之乙。

Tina显然就和我不同，作为东道主的主场气势显露无疑，再加上新任副总的亲密助理这一职位，和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殊荣相当，堪称甲中之甲。

门在右边，我在左边的小角落里。不过我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还和Tina道了谢。

我整理着箱子里的物品，她看了看我，没有一点起身帮忙的意思，而是凉凉地吹风。

“你少拿点吧，省得到时候移动费事。”

我心中本来就有一团乱七八糟的毛线团，Tina喋喋不休地浇油，让我有些恼火。

“那你可要小心了，别到时候我没下去，你下去了。”

Tina那张明媚尽妍的脸上露出了相当灿烂的笑容，“你当我这些年是吃干饭还是抓阄上来的？”

我说，“既然你对自己这样有信心，也应该清楚，我是派驻员工，又不会威胁你的位置，你怎么总对我阴阳怪气的，还是说你就这个德性？”

Tina晃了晃自己的椅子，两条细长的腿交叉在一起。

“以防万一，就像家庭主妇总要防备自己丈夫出轨一样，我也担心老板身边会出现一些别有用心的人。”

我无语，“你想多了，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发神经，我只想正常工作。”

“哦？”Tina乐呵呵地看我收拾完箱子，将它放在小沙发下面。

“你所谓的正常工作，就是远离权力中心的小文员的日常工作吗？”

我说，“那有什么不好，生活规律，每天只要做好手头上的事，到点上下班，工作生活非常平衡。”

Tina手指轻敲桌面，“收回我刚才的话，我看你的脑子是不太清楚，如果这话让余总听到，你立刻就可以收拾东西滚蛋了。”

我心中一跳，虽然关了门，但余鸿然的办公室离这只有一墙之隔，想必平时呼叫Tina的时候高喊一声就可以了吧。

“放心……”

Tina指了指她上面的小喇叭扬声器，“这里隔音没那么差，如果余总找我都是要按铃的。”

我微微松了口气。

“你应该庆幸，我不是喜欢没事打小报告的人，不然你可就倒大霉了。”

说完她看了看表，“喏，十二点了，该吃饭了，下午两点上班，别晚了。”

我看了看她，“你不去食堂？”

Tina撇撇嘴，“难道你会丢下老板自己先去吃饭吗？”

我沉默了一下，拿上外套，“好吧，我自己去。你需要带饭吗？”

Tina摆摆手指，“不用，一会余总要出去见客户，我不吃了。”

我一想也是，她在外面总不会光看着，想着也不磨叽了，毕竟这里的食堂我还没去过，华美的员工食堂是单独的，不对外开放，据说餐标很高，让楼里的其他大小公司羡慕不已，据说一周有一次海鲜盛宴，鲍鱼澳龙不限量供应，想想还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