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外的雨逐渐停了,雨打地面的声音消失在空中,一连同寺庙中对打着的人。
在汪喜喊出声以后,汪无生冷笑了一声,两手化掌,将全身内力运行在手掌之上,一面对上卢梅的拳头,一面对上陆行远的长矛。
卢梅在听到汪喜的话后,反应便开始迟疑,此时再要躲避已经来不及,只听碰的一声,卢梅瞬间飞了出去,一下子砸在身后布满灰尘的佛龛上,鲜红的血丝慢慢从嘴角落下。
陆行远虽也躲闪不及,但好在及时运行内力去抵挡,好在没有飞出去,但也扶着长矛,缓慢蹲下。
将阻碍着自己的两人全都震开以后,汪无生将手背在身后,慢慢的朝着汪喜走去,没走一步汪喜全身的颤抖便更多一分,周去恭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但见汪喜如此状态,只好走到汪喜身前默默地对上汪无生。
只不过汪无生对他的兴趣似乎是不大,看着周去恭的眼睛对着汪喜说道:“怎么出门那么久?我可是找你找了好久,来吧,我带你回去。”
汪喜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周去恭,看着那张布满黑脉的恐怖脸庞,死死攥着双手来用以抵抗浑身不自觉的颤抖,“我跟你回去,你放过他们和这孩子好不好?”
汪无生没有回答,不过脸上的嘲讽意味丝毫不加掩盖,几乎将‘就你也配与我谈条件’几个字明晃晃的写在脸上,“我的孩子,我带他回去,怎么能说放过呢。”
汪喜被这几个字刺激的忘记了自己的害怕,双手拽上汪无生的衣角,带着些许哭腔颤抖道:“孩子带回去要做什么我不清楚吗!?你要什么我不清楚吗!?多痛苦我不清楚吗!?会害死多少个孩子我不清楚吗...”
她似乎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一股脑的将自己隐瞒了许久的身世逐渐剖开,脸上的泪水混杂这涂抹的灰尘,平时总是明艳带着欢脱的脸上此时狼狈不堪。
“我在那里这么多年了,你每一周都会带一个孩子回来,不是也只成功了我和青卿吗?”
一旁的小孩子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哭声越来越大,听见汪喜的话后周去恭走过去想抱过他放到比较舒适的地方,不过走到孩子旁边的时候,眉头猛地皱起,只见那小孩满脸红的发紫,原本进来时尚有血色的嘴唇此时苍白无比。周去恭不懂医术,于是看向早就躲到最后面角落里的木回。
周去恭将小孩的衣服拉开一点,抱着他走到寺庙的后方,汪无生很是自负,觉得眼前局面没有什么能够逃出他的掌控,于是没有多加阻止,任由周去恭的动作。
木回几乎是一眼就能够判定,这孩子是中毒的迹象,他伸出手去摸孩子身上的体温,又虚搭在小孩的手脖,一小会后才放心的坐了回去:“中毒,不过毒素低得很,不会出什么大事。”
早在方才汪喜说出那一通话以后,周去恭便隐隐有些许猜测,此时确定了这小孩子的中毒迹象,已经差不多能够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想却是正确。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小孩子放到木回的怀中,站起身来走到卢梅的身旁给了她从木回那得来的药,顺手将自己的水壶给了她后在卢梅后背顺了顺,等到卢梅状态好一些了之后,再走到陆行远那送药。
看着陆行远服下药,他冷眼看向了汪无生,虽然知道只要汪无生动个手指吗,今日都有可能命丧于此,不过人生在世,确实是有些话不吐不快,只听他不急不缓的说道:“汪无生,武功不能向前很痛苦吗?”
汪无生没有理他,不过周去恭也不需要他的回应,自己继续道:“自己毒发的时候应该不好受,只不过你是神医谷的吧,难不成以前你的师父没教过你吗?”
闻言,汪无生终于舍得抬头看向周去恭,很意外的问道:“早些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如今竟然还有人知道。”
周去恭说这些只是猜测,听见汪无生的话点点头,继续说道:“你到处抓小孩回去,是应为你身上的毒吧,你给带回去的小孩喂你细心准备的毒,从小喂到大以后,便变成了你的解药,我说的没错吧?”
早在看见汪喜听到汪无生的声音的反应时,周去恭便回想到了在路萍萍的山洞之中莫名其妙解掉的毒,这些断断续续的疑问在汪喜发出质问的时候串联在了一起。若是一个人从小习惯了服用各种毒药,并且还侥幸不死的情况之下,人的血液便变成了最好的解药,这是神医谷的一种禁术,周去恭小时候听田忠源提起来过。
既然为禁术,便又其严重危害的地方,这种方法的成功率实在是太低,哪怕成功一个人以后,可以用其血液治疗江湖中绝大多数的毒,可是在孩子长到一定岁数以后,喂得每一枚毒药都有致死的可能,所以往往几百人才能出这么一人。
听见周去恭的话以后,卢梅与陆行远瞬间明白了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陆行远瞬间红了眼眶,一直看着汪喜,恨不能自己去替她经历这一切。
“你这小生倒是敢猜,不过你为何不想想,若我没有被下毒,我又何必做这些?”汪无生的脸色依旧平淡。
卢梅已经缓过来了许多,扶着佛龛慢慢站起,看着角落中浑身失去了活力的汪喜,回想这这些日子里的相处过程,却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平日里总能第一时间照顾到别人情绪的温暖女子,背后竟然历经了如此多的苦难。
甚至在被揭露出了真相以后,那造成一切不幸的凶手还在他的面前说,事情的发生不是他的错,要怪就怪别人害他受了伤。
她忽然就不想让汪喜继续躲避在那里了,于是透过汪无生对着人道:“汪喜,走到我身边来。”
汪无生看了卢梅一眼,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没等汪喜动作就先来到了卢梅的身旁,伸手握住了卢梅的脖颈,手指间微微用力,虽不至于让人窒息,同时叫人难以逃开。卢梅冷眼看着他恐怖的脸庞,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命门此时正在别人手中。
汪无生看了好半响,旁边的陆行远早就重新握紧了长矛,只要汪无生有下一步的动作,则马上向前一挑,他此时心中被方才的一番话搅的痛苦不堪,恨不能拼了一条性命将汪无生挑死在自己长矛之下。
没想到汪无生一会以后便松开了手,“我倒是可以答应汪喜放你们走,不过小孩和汪喜我是肯定会带回去,看在我今日心情好的份上,你们赶紧走吧,免得一会我反悔了。”
汪喜终于是动了动,张开干涩的嘴唇,用着还有些许颤抖的声音道:“卢姐姐,你们走吧,我知道你还有事情的,我不会有事的。陆大哥,还得拜托你以后来渭城给老头烧点纸钱,走吧,快走吧。”
闻言,卢梅内心顿时焦躁,她身上还背在父母的仇恨,若是强行更汪无生打了起来,只怕是凶多吉少。只不过犹豫了十几秒,卢梅还是下了决心,她想,汪无生都打不过的话,那去了也是给肖疾送人头。
下定决心以后,她便看向汪喜,“我要听你心中真正的想法,你想跟他回去,定时割开血肉,放血给他当解药吗?”
陆行远从一开始便不打算离开,只不过他向来不擅长言语,只是低声道:“我跟你一起。”他没有其余的话,只不过相伴在江湖多少年,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早就心照不宣。
汪喜忽然一个哽咽,原本平复下来的眼眶又瞬间滚出泪水,她痛苦的闭上眼睛,还是说出了她心中的渴望:“我不想...我不想啊!我明明已经跑出来了,我明明跟着青卿一道跑出来了呀,我已经看过了许多山水,为什么还要回去那个地方。小时候忘记了,长大些的时候每月都要服用你给的毒药,最严重的时候,我浑身溃烂,发烧不醒,可是你只是每日过来看看我死了没有,过一段时间房中便会少几人,我刚与别人说上话,第二日就见不着她了,可是你从来没有在意过别人的死活。”
“那毒明明只是让你不能继续修行,过往的内力明明都还在,你凭什么...凭什么拿别人的性命来当你前进的药。”
汪喜依旧留着泪,却不似方才那般狼狈,她用衣服的下摆将脸上的灰尘擦了擦,虽依旧不是很干净,但是好歹能看清楚七分原先的面貌,她方才的颤抖终于停止,靠着墙看着寺庙内的场景,挣扎着起身想要走到陆行远的旁边。
汪无生平静的听着她说着这一大段的话,他冷眼看着汪喜,犹如像看着一个不听话的哭闹小孩,轻声道:“听话一点,你也不想你的朋友死在这里吧。”
语毕,他动了动,朝这汪喜的方向走去。不过卢梅没有给找个机会,她重新拿起掉落的木棒,横在汪无生的面前,对着汪喜说道:“不想回就不回。”
汪无生没有去反抗,但是下一句话却将汪喜打的无所适从,“汪青卿死了,你难道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让我来告诉你吧,她是因为你而死的,死的时候,身上的血都流干了,可惜你没见到,不然一定又要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