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两个孩子喂过奶换完尿布后,程蔓和孔令麒仍然守在婴儿床边不愿意离开。
柔和的小夜灯里,两个熟睡的小天使犹如一对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未经世俗渲染的每一寸容颜,让人在触手感受与心灵赏析的纠结中犹豫不决。
揉揉已经打架的眼皮,孔令麒凑到还在出神的程蔓耳边轻轻催道:
“姐,不早了,先回去睡吧。需要喂了再过来?”
她点点头站起来,动作有点迟缓,不知道是想再多看一眼,还是因为单纯的劳累。
回到卧室后,孔令麒端过来一碗还热的粥。
“姐,吃点东西补充一下能量?”
她接过来尝了几口,却又放下了。
“怎么了,是不合胃口吗?”
“不,味道还不错,我只是太累了……”
“没事,你先睡,我今晚来值班……”
本来是随口一说而已,可是看到他把自己扶着躺进被窝,倦意还是不争气地如潮水般袭来。
“行,那我先眯一会,孩子饿了马上叫我。”
“没问题,你睡吧。晚安!”
在她额上浅浅留下一个日常的吻,望着她含笑闭上了疲惫的双眼,孔令麒伸手慢慢关上了床头的台灯。
这一睡,再醒来天都快亮了。
被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吓得瞌睡全无的程蔓,刚想爬起,酸痛未褪的身体又令她恋恋不舍床上的惬意。
等会,一旁的枕边空空荡荡,孔令麒呢?
伸手一摸,被窝居然是凉的,而且枕头没有明显睡过的痕迹。
怎么回事,他没有来叫自己吗?
掀开被子匆匆踩上拖鞋,她胡乱挽了一把头发飞奔而去。
带着一肚子疑惑推开了婴儿房的门,眼前的一幕让她瞬间红了眼眶。
还亮着的微弱灯光,照着伏在婴儿床护栏上沉睡的孔令麒,两个孩子也睡得正香。
手上握着摇摇欲坠的空奶瓶,两大包拆开的尿布搁在身边;湿纸巾的容量比起昨晚离开前,已经又萎缩了一部分。
那个奶瓶里装的,是昨天预留在冰箱里的存奶。
一直都很爱睡懒觉的他,为了让她安安稳稳地多睡一会,愣是一个人坚持着守完了一夜,还是接连照顾两个孩子的工作量。
刚想替他取下奶瓶,睡梦中的他脑袋一动,从护栏上歪了下来。
等他迷迷糊糊把眼睛勉强睁开了一条缝,才发现自己躺在程蔓的臂弯里。
“……姐?”
“醒了?昨晚怎么没回去睡呢?”
“太晚了,喂完他们怕来不及收拾尿布就没回去……再说了,睡哪都是睡,这也挺好的……”
透着隐隐血丝的眼睛已经不言而喻,偏斜的脖子基本无法支撑起眩晕的头颅。
托住他小心放在抱枕上躺下,缓缓按揉着僵硬的肩颈。
“你昨晚几点才睡的?”
“zZ ……”
才过了不到五分钟,他竟然又睡着了。
程蔓无奈,待他呼吸均匀后,拿过一张毯子盖在他身上,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悄悄带上门出去了。
出于保持身材与活力,程蔓开始安排自己在打理孩子的空闲时间里做一些有氧运动,也拉上孔令麒陪她一起进行。
但是往往孔令麒总是在她没看住的时候偷偷打盹,上一秒还在承诺,下一秒就睡得昏天黑地,揪耳朵都不醒。
她纳闷这小东西是不是又在策划什么新花样,直到又一个凌晨,她觉察到身边又没了熟悉的温度,再次来到婴儿房揭开了意料之中的谜底。
门缝里孩子的哭声时断时续,孔令麒前脚刚刚哄好一个放回去,后脚又去抱起另一个检查情况。
里面这么热闹,自己怎么一点都没听见呢?
她急忙翻出手机查看监护器的实时内容,画面倒是正常的,但一点声音都没有。
是开了静音模式吗?她赶紧调大了音量。
结果手机上还是默片,对面的孔令麒却焦躁得把蓝牙耳机掏出来扔到了一边。
这一刻她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只能默默地先把音量调了回去。
屋里突然响起了温柔的歌声,是他平时在钢琴上常练的曲目。
此时此刻的他,由演奏家变成了歌唱家,不变的还是周围那个恬静温馨的气氛。
程蔓也听入迷了,等到她反应过来,一切早已又恢复了平静。
她探头进去,孔令麒怀抱孩子倚在床边,耷拉着脑袋又睡着了。
而孩子的小手还抓着他的衣服没松开,父子俩安静得像大白搂着小宏的温情场面。
孔令麒昏昏沉沉地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累到又被程蔓放倒在地上也浑然不知。
如果俩人反过来,那他应该是被抱回卧室的那个。
挠着晕晕乎乎的后脑洗漱完毕,程蔓正坐在餐厅里等他。
桌面的蓝牙耳机无声说明了一切,他想起昨晚差点被震聋的那一刻,有点尴尬地笑笑。
“下次不许这样了……”
“我只是想让你多歇会,毕竟生养不是一个人的事……”
“这句话我也可以对你说啊,我也不是完全不能承受,干嘛要一直折腾牺牲自己?况且带孩子的日子才刚刚开始,你就累成这样,我也很心疼……”
“姐,我错了……”
“行了,先吃早餐吧……”
后来经过俩人的深思熟虑,家里请了专业的月嫂,暂时减轻了不少负担。
闲暇时他们依然去陪伴两个孩子,没有错过第一声“爸爸妈妈”,也牵着小手共同迈出了人生的第一步。
渐渐由单向付出化为了双向奔赴的亲子时光,使他们深陷其中,又怡然自乐。
反复弹奏录制好一曲新的音乐加入孩子的歌单后,程蔓拉着孔令麒在地毯上坐下,倒了一点红酒。
“自从有了孩子,咱俩很久没有静下来聊聊自己了。今晚就稍微偷懒一下,过一个短暂的二人世界。”
“孩子和月嫂都休息了,现在确实是有点时间了。”
久违的碰杯,醇香的美酒,这样的日子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似乎已经遗忘了。
“姐,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说吧。”
“当初你和老田……是怎么在一起的?”
面对程蔓诧异但不意外的眼神,孔令麒感觉自己有失分寸,刚想跳过这个话题,她已经慢悠悠地开口了。
“没事,这个话题迟早会聊到的,说说也无妨。”
“我从小到大的生活,基本就是在枯燥乏味的学习中度过,包括在国外留学时,也是为生计奔波。对于艺术这方面,在圣彼得堡时已经见到不少,只不过不属于我的专业兴趣,我不怎么愿意花时间去重点欣赏。”
“老田是我回到哈尔滨以后,在一场展览会上认识的。他对当时市场上很多潮流思想有独到的见解,恰好也和我那时的一些想法不谋而合。随后我也在他打算投资的计划中友情帮到了忙,给他的事业添了一把火。多年来我的世界里打交道的都是冷冰冰的数字和没有温度的文字,突然闯进来带有形状色彩的绘画,也是感受到一种填补了空白的新鲜感吧。”
“爱情这东西,有时候就是来得那么突然,没有更多理由可以解释。或许还有年轻的冲动驱使,我就和他在一起了。”
“很多事情是在结婚以后,一切改变了性质才慢慢暴露出之前忽略的漏洞。后面多少因为他妈和他自己,当然也有我的问题,分开还是避免不了了。”
“大概是从那以后,我对搞艺术的人开始有了偏见,觉得他们大多数都是活在理想的虚拟世界里,对现实中的残酷视而不见,逐渐和这些感性的东西划清了界限。”
“所以当初你能接受我,确实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没错,刚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为人处世的头脑简单,包括你爸营造出来的纨绔子弟全面人设,都是踩在我雷区上的攻点。不过幸好你没有像老田那样,再让我看错一次生命中可以托付终身的那个人。”
“我也没有想到,你会从一个完全不可能看得上我的死敌,变成我多年来一直追求的良师益友型伴侣。直到现在我想起来,我爸是想借你的手瓦解我的公司,又一次企图把我辛苦已久的成果化为乌有,就后背发凉,我可能会步我母亲的后尘独自抑郁而终,即使匆匆了结此生再重头开始,我能重新找到你的机会又剩下几许……”
“小东西,这件事也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我们两个的观念一开始是南辕北辙,可是磁铁同样是有南北两极,却能做到异性相吸。你爸一定也是没想到自己摆的一手死棋,偏偏下成了一盘活棋。所以呢,万事万物的尽头是个圈,我也没想过这么多年来嗤之以鼻的艺术,被你用琴技破防征服了。”
“或许这就是今生我们注定会以高山流水的形式,从误会消除到携手终身,表面上看起来不合常理,其实冥冥之中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那个视频我还留着呢,等到以后的特殊纪念日,估计还会有新的补充内容。”
“看来我要经常翻一下家里的监控了……”
“你别走到哪里什么都拍,像那个六子一样……”
“放心,我有数的……”
“行吧,信你一次。”
程馨姐弟上幼儿园以后,面对校内校外各种特长班的疯狂内卷,俩人也开始挑选起了适合他们的培养方向。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测试,总结出了大致符合小姐弟的项目。
姐姐虽然是女生,却活泼好动爱说话,和婴儿时期表现差距略大,可以考虑舞蹈、架子鼓、唱歌这些。
而弟弟目前性格稍微社恐,喜欢自己一个人玩,没准对钢琴和数独、围棋等类似于塑造气质、建立逻辑思维的内容会感兴趣。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对音乐有着一定的敏感度,看来之前的胎教没白熏陶。
一个周末的晚上,难得已经上了高中的田爽回家休息,孔令麒悄悄找到她,商量了一下临时家庭晚会的出席内容。
“这么多年我的功底都荒废得差不多了,突然要上台表演,不太好吧……”
“没关系,就展示部分片段,也不用做得很标准,只是让弟弟妹妹感受一下气氛而已。我也不是专业人士,就是家里随便放松交流的节目,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的。”
“我妈有没有节目呢?”
“有。”
“是什么?”
孔令麒的耳语让田爽瞬感震惊。
“没问题。我马上去温习!”
晚餐后,一身公主裙打扮的姐姐挥着魔杖,在孔令麒的带领下蹦蹦跳跳地进入了游戏房,不时对四周的一切口头发动“魔法”,估计最近的动画片没少看。
而穿休闲运动装的弟弟抱着小泰迪熊,由程蔓牵着一点点走过来,自觉藏进了沙发里,荡着小脚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房间。
“小馨,到这边来陪弟弟坐下。”
听到孔令麒的招呼,姐姐咋咋呼呼地跑过去,直接蹦到空位上,把弟弟震得都原地弹了一下。
“豆豆姐呢?她去哪里了?”
“等会就可以看到她了,现在都保持安静,今晚的节目马上开始了。”
“好!”
姐姐带头噼里啪啦地鼓起了掌,弟弟也跟着轻轻拍了几下。
回到马甲白衬衫装扮的孔令麒,为程蔓整理了身上的红裙。
看着面前满带笑意的眼睛,他不由得握住了她的手。
“今晚你的任务不轻,但是我相信你可以的。好好表现!”
揪了揪脖子上的小领结,仿佛触碰到了一个特别的开关,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我会努力的。”
慢慢站到屋子中央,孔令麒像晚会主持人一样亮开了嗓门。
“Ladies and gentlemen,欢迎各位莅临这个小型家庭聚会。今晚的节目以音乐为主,希望给现场的两位小观众带来视听觉的美好享受,领略艺术的魅力所在。”
“首先第一个节目,由我本人演奏经典曲目《天鹅湖》,田爽小姐将是这个舞台的主角。大家掌声有请!”
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程蔓手动调暗了周围的灯光,坐到两个孩子身边,和他们一起静候起了接下来的表演。
手指在琴键上自然跳动,舒缓的前奏开始响起,令人仿佛置身郊外洒满清晨阳光的湖边,三三两两的天鹅静静地栖息在水面。
穿着修身运动装、戴着天鹅头饰的田爽,悄无声息地自角落来到了众人眼前。
由于太久没有回顾舞蹈了,她动作不是很熟练,但还是借音乐走着基本舞步,就当是热身了。
顶灯为她投下了一个微型的舞台范围,不同色彩交织的光影笼罩在她亭亭玉立的身上,也勾勒出轮廓立体的五官线条。
刹那间让程蔓回忆起那个牵在手心还很娇小稚嫩的小女孩,转眼已是即将成年的花季少女了。
微暗的舞台边上,低头垂眸的孔令麒,有意把旋律弹得缓慢又轻柔,哪怕是已经到了节奏分明的段落。
曲子过了一半,田爽记不住动作了,就着节拍干脆临场发挥,甚至有一些从动漫里copy的造型。
小姐弟倒还看得津津有味,看到有眼熟的地方还跟着比划。程蔓望着此时此刻创意十足的女儿,心里竟然莫名觉得有几分感动。
音乐收尾时田爽还是比较正式地谢了幕,此时的掌声听起来比刚才走心多了。
羞红脸的田爽匆匆跑下去,像以前一样将脸靠在程蔓肩上。
“妈,我刚才好紧张……”
“你跳得挺好的呀,底子还是有的。”
“豆豆姐,你前面跳的感觉好像我看过的那些公主,很好看!”
田爽还在掩饰着略显尴尬的心情,抬头看到再次站在台上对自己微笑点赞的孔令麒,不安的心有所缓和,也冲他回了个赞。
“让我们一起把掌声再次送给登台起舞的田爽小姐!说起艺术感,我们家里可还有一位实力派歌手,而且还是资深俄语歌唱家,她就是现场这位耀眼的红太阳——程蔓小姐。大家掌声欢迎!”
伴随着一阵欢呼声,有些不好意思的程蔓,不知不觉已经被孔令麒领上了舞台。
彼此面对面时,程蔓特殊的发色在灯光里增添了一层朦胧的彩霞;处在逆光里的孔令麒,往日再常见不过的顺毛,竟然也镀上了一道若隐若现的金边。
体温尚存的麦克风交到了她掌心,他眼中充满了信任的期待。
“姐,尽管唱,我会认真做你专属篇章的品读人。”
握着他还散发热气的指头,她仰望着那双毫不怀疑的目光,报以感激的浅笑。
“没问题,保证不会令你失望。”
一阵从北国远郊传来的悠扬曲调飘入耳中,瞬间把程蔓拉回了二十年前初涉俄乡的模糊记忆。
台下三个抬脸盯着自己似懂非懂的孩子,似乎还没有远远坐在琴后淡定弹奏的他,更能留住她聚焦的双眼。
随着前奏的音符一点点逝去,她缓缓将歌声送进了话筒。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
树叶也不再沙沙响
夜色多么好 令人心神往
多么幽静的晚上……”
程蔓一开口,别说田爽,连孔令麒都不由自主地手抖了一下。
她唱的是俄语版《莫斯科郊外的夜晚》,是从那个时代传唱至今的经典歌曲。
之前是男声风格居多,没想到用女声演绎,也同样不输纯朴清澈的魅力。
或许这首歌的主题比较特别,也可能是俄语有着不一样的韵味,全程听下来非常优美,加上伴奏恰到好处的渲染,简直不亚于听了一次现场版的个人演唱会。
歌曲结束好一会了,她感觉自己还沉浸在其中。直到田爽带头送来的掌声,才把她从情绪中唤醒。
“妈,你唱得很好听啊,多少年都没有听过你说俄语了,没想到你唱出来的感觉更有味道!”
“妈妈,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内心其实也是紧张得不行的程蔓,转头对上了孔令麒肯定的目光,挠头顿了顿,还是答应了。
这一首也是百听不厌的《喀秋莎》,节奏感很强,田爽还带着小姐弟跟着打起了拍子,整个房间的气氛变得活跃了起来。
曲终后,表现惊艳的程蔓包围在孩子叽叽喳喳的话语中。
忙了一晚上的孔令麒,给他们端来了蜂蜜菊花茶。稍作歇息后,程蔓打发几个孩子去睡了。
她重新回到游戏房,摘了领结卸下马甲的孔令麒,挽着衬衫袖子正在擦拭着钢琴。
“姐,还没睡呢?”
“没,今晚我还保留了一首歌,是只唱给你听的。”
“是吗,哪首啊?需要我伴奏吗?”
“不用了,我就清唱。你也弹了一晚上,让手喘口气吧。”
牵着他在沙发上靠背坐下,她慢慢枕在了他肩膀上。
“《莫斯科没有眼泪》,听过吗?”
“听过。”
“当初刚听到这首歌时,觉得挺适合还没回国的自己。现在想想,对于现在的我也很贴切……”
停顿了几秒后,她轻启唇齿,一段满怀伤感的旋律娓娓道来。
“冬天的离别 在莫斯科的深夜
一列列军队 在街上森严戒备
这里没人察觉 谁又爱上了谁
因为苦难不许人崩溃……”
她轻轻摩着他磨得红亮的手指,声音逐渐带上了些许哽咽。
“感情上若习惯防备
寂寞就多一道墙围
爱情隐隐约约
提醒我这一回
再不拥抱就是罪……”
泪水涌出了眼眶,歌词中也夹杂了鼻音,但她仍然一字一句动情唱着。
“莫斯科没有眼泪 大雪纷飞
你冷得好憔悴
单身的我 原本以为
可以一辈子不跟谁
莫斯科没有眼泪 我却流泪
不住哭的赞美
让我付出不怕心碎
是你最好的美……”
他在她额上深深印下了一吻,下意识将她往怀中揽得更近了一点,听凭她埋在心口微微颤抖的啜泣。
等到她悠悠抬起头来,一张折好的纸巾轻轻抹着沾有涕泪的脸,另一只手替她整理着耳畔粘连杂乱的碎发。
“唱得真好,我想我明白其中的含义了。姐,可以听你再唱一遍吗?”
沉默了片刻,熟悉的歌声二度响起,只是这次是满载历史厚重感的俄语腔了。
一体红裙的她,蜷伏在他白衬衫的胸前,犹如茫茫雪地中绽放了一片火红似春的玫瑰花海。
宽厚的躯体,在哼唱的曲调里富有节奏感地起伏摇动,她恍惚之中感觉自己正荡舟于涅瓦河上顺水漂流。
淡淡的草木气息环绕鼻下,船身平稳均匀地随歌前行。
一路击楫溯游,划入了年轻时爱而不得的遗梦。
河面上水雾缭绕的远方,传来了幽幽的和声,像是穿梭林间反射回来的木琴颤音。
雪融花开,苦寒之地终于迎来了明媚的阳光。
经历漫长冬眠渐渐苏醒的自然,见到了阔别已久的百灵鸟。
闭目轻哼聆听多时的孔令麒,在歌曲最后的结束语处,与深情演绎的程蔓默契完成了中文版的合唱:
“爱在最古老的国界
再不求能全身而退……”
眼里的霜一点点化雨洒落,云开雾散,他们在彼此漾着涟漪的眸中与对方重逢。
她是歌声里的摆渡人,沿途驶入了他波涛卷起的心河。
尽管字词间大雪纷飞,小船却是悠悠天地中一座温暖的火炉,在广阔无垠的原野上,点亮了灯塔般的归宿方向。
莫斯科可能没有眼泪,哈尔滨也是一个容易冻住眼泪的城市,然而在他身边,无论身于何处,眼泪总是可以随时在涓流与急瀑之间随时奔腾而出。
或许是十几年封冻内心的冰山,要用余生在他炽热的怀中消融殆尽,浸润心田,荡涤灵魂。
积雪本来应该是冰冷刺骨的,但是这片雪洋溢着会呼吸的暖意,更像是卧在棉花糖里尽吮甜蜜。
缓缓抬起轻蹭他下巴的脑袋,和他宠溺凝视的眼神逐渐嵌为一体。
“小东西,谢谢你留下来为我的独唱赏脸捧场。”
“姐,谢谢你为我专门保留的压轴节目,我很喜欢。”
彼此在唇上相拥取暖了顷刻,俩人互相依偎着走下了这个不舍闭幕的舞台。
几个月后,窗明几净的舞蹈房里,四周的落地镜中倒映着孔德馨灵动起飞的身影。
角落弹琴的小手虽还笨拙,但仍在努力地输出着每一道悦耳的音符。
偶尔偷瞄一眼周围状况的孔德程,恰好瞥见抱着泰迪熊盘腿在对面冲自己发送鼓励眼神的孔令麒。
紧张的小脸上浮现起了一抹会意上扬的嘴角,宛如当初在俄餐厅临场献艺挑眉带笑时那个忘不了的神情。
刚刚买好零食准备接孩子的程蔓,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屋里似曾相识的一幕,不禁感慨万千。
孩子们兴趣的舞台,刚刚成立。
他们俩人生的舞台,还在演绎。
大幕徐徐拉开,主角悉数降临。
光影明暗描绘,剧情塑造延续。
孔与程的故事,仍未结束落笔。
(前世今生两个最不像彩蛋的彩蛋终于写完了,第一次挑战三剧双线互带剧情难度不小,但是效果还不错。感谢一直喜欢支持的朋友们!
更新完写作后记,后续还有其他临时新文不定期更新,欢迎继续关注~)